那两壮汉彼此打一照面,二人便下跪行礼,为首的那人顿了顿,磕头恭敬道:“王妃心地纯善。”他双手高举过头顶,呈上那张身契纸。
格安头上的幕蓠上下晃了一晃,似是点头:“二位不必多礼。”说罢转身向在场畏畏缩缩,看热闹的百姓们拱手高声道:“如今我北胡与大梁休战讲和,结百年之好。便是想能让这种家破人亡的悲痛,少一点。大家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才是根本之理。”
说罢伸手扶起还在掩面痛哭的玉娘,对着身边的侍卫命令到:“今日就此作罢,我们回府吧。”
玉娘连声道谢,哭哭啼啼起了身,用帕子捂着脸,跟在格安身后扭扭捏捏地走了。
那合欢楼门口的二人见那秦王妃已经走远了,才起身回楼里,低下头窃窃私语。
“大哥你说,我该不该去提醒一下那个北胡来的。玉娘这个骚狐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旁边那个大汉向手指上呸了一口唾沫,点着银票,头也不抬地讥笑他:“得了吧,拿了钱就闭嘴。你哪儿来的好心帮人家?大哥提点你一句,泼天富贵不好求,小心狐狸没抓着,还惹得一身骚。”
这边儿的格安给玉娘也弄了一顶幕蓠,一路穿过大街小巷,带着她直直进了王府的门。一路上玉娘都弓腰含肩,好一派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可一进了屋子里落座,格安遣散了下人,她就变了一张脸。
“哎呦,这头上呀,带得这是什么,幕蓠么?北地可不兴。”她摸着这细软轻纱的料子,细长的眼里春光流动,轿笑道:“这多日不见,你这梁人官话,水平见长呀。”
格安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抓了一把椒盐松子,边嚼边说道:“秦王那厮嫌弃我,给我找了个教书的女西席,可有才学了,人又温柔,比你强多了。”
玉娘听罢也不生气,向她抛了个媚眼,调笑道:“将军,是薄情寡义。真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哪。”
格安忽然皱起眉头,食指放在唇边道:“你慎言,我是娜塔尔公主,可不是什么……你小心点,别说错了。”
“就你?”玉娘撇撇嘴,上下打量了几番,转而用胡语开口道:“你这个样子能是娜塔尔?”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脑中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娜塔尔公主时,风雪交加的夜里,传来的敲门声。
那时她正和雪晴,格安三人凑成一桌打叶子牌,乌尔突则蹲在一边看她们三人打,顺便翻翻炭火蹭蹭果脯吃。二月的北地还总是刮暴风雪,窗外连麻雀都不叫,却有人敲门。
格安听到此声,皱起双眉,右手按住腰间的匕首,落步轻巧无声。走至门边,左耳贴近静听。
“及翁,快开门,我是娜塔尔。”门外人忽然出声道。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女子,身披白狼毛大麾,头戴绿松石发圈,发间辫着锦鸡尾羽,胸前挂着层层红珊瑚与玛瑙串成的项链。
她肤色如蜜,眉如远黛,两侧眼下各有一颗泪痣,给她浑然天成的贵气里,添上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意。
格安,既是及翁将军,忽然大惊失色,抢声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娜塔尔公主进门环顾四下,目光落在了玉娘与雪晴身上。格安见此赶紧开口解释道:“公主不必担心,她们两都是可信之人。”
公主这才点头道:“没错,是出大事了。”她转过身对格安讲,冷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痛:“父汗要我去大梁和亲。”
“怎么可能。”格安诧异道:“汗王不是同意你与阿尔斯的婚事了么?”
娜塔尔公主紧锁眉头,半响才道:“其实我怀疑,父汗已经回归苍天了。”她顿了一顿又道:“及翁,我已有十日没见过父汗,巫医不让任何人靠近王庭大帐。”
格安双目圆睁,过了一会儿才面色凝重道:“是谁?”
“二王子。”娜塔尔公主眯起双目:“而大哥已经从肃慎部往回赶了。”
格安沉思片刻,拿起桌前的水囊仰头饮了一大口,语带嘲讽问道:“那二王子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找我的麻烦了?”
娜塔尔公主的唇边忽然扬起一丝笑意:“将军猜的真不错,我‘父汗’命令你,即刻班师回朝,他要与战败的大梁,结为友邦。”
“做梦。”格安嗤笑。
“喂,喂喂,玉娘,你怎么跟我学起来了,还愣神?”
玉娘从回忆的深渊里□□,她看见格安一手握着松子,另一只手在她面前晃悠,嘴里还咔嚓咔嚓嚼着东西。
她清醒了一瞬,似是有些尴尬,清清嗓子挑衅:“不是提到了公主吗?我就是想起了见她时的模样。那真的是王庭贵女,汗王的明珠,你跟公主比起来,差远了。”
格安似是陷入了沉默,连咀嚼松子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你说的对。”她开口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告诉你吧。我不是娜塔尔公主一事,秦王已经清楚了。”
“什么?”玉娘细长的眼睛忽然瞪大,她定定地注视着格安,嘴唇微张:“那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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