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个转身,率先潜回了水里。
秋旻和星罗对视一下,先伸手为星罗施了个避水诀,又给自己施了个,这才拉着星罗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跳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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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人族,休明刚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尴尬的一幕,好不容易才从那股无地自容的羞愧感中强打起精神,袖中揣着只皱巴巴的纸鹤准备继续办正事。
谁料刚走过这条街道转角,就在一处小巷口遇到了个熟人。
那是一位穿着浅紫色半臂、玉白轻纱襦裙、外罩淡青色丝罗缦衫,长发半绾、发间只佩着几朵细小绢花的成熟女子。她手持一把素净的油纸伞,伞面并未撑开,因此只能依稀看出其上绘着一簇紫色小花。
“休明族长。”女子幽幽开口,声音里蕴了几分轻愁。
休明略微讶异,还是同她打了个招呼:“风露姑娘。”
对方点点头,蹙着眉问道:“休明族长怎会在此?”
“受蟹族族长之托,前来寻人。”休明回答得言简意赅。风露似乎也只是询问一声尽个礼数,并未深究,只点点头道:“时雨将至,休明族长可有归处?”
见休明摇头,便又道:“我下榻之处正在前方。”说完,也不待休明应答,自顾自地携伞而去。
休明也不以为忤,待她走出一段距离后,便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风露下榻之处是一家收拾得很干净的小客栈,楼上楼下拢共不过七八个房间,仅剩的那间正位于楼梯边上,任谁走上走下发出一点响动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两日正值菊花会,又赶上府尹公子的喜宴,客人太多,这,实在没别的空房间了,实在对不住。”客栈掌柜搓着手连声向他告罪,休明不太会应付这种局面,沉声道了句“无妨”便打算回房。
“休明族长且慢。”风露忽然叫住他,递了个绸布袋子过去,“心实生热,神烦绪乱,此心病也。我族别无所长,唯擅宁神,此花睡前焚之一二,或于心境澄明有所裨益。”
本以为风露示意自己随她来到这客栈,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结果对方竟是因为看出了自己心神不宁的状态……心事被人一语道破,休明仿佛又重温了一遍戏台前的窘况,略带局促地接过布袋道了声谢。风露好似没看到他满面羞红的模样般,神色淡然地嘱咐了句“秋宵寒凉,休明族长记得点上炭盆”,随即翩然离去。
回房后,休明打开那个绸布袋子,只见里面装满了一粒粒晒干的红棕色花蕾,那是丁香花族中一种可入药、入香的类别。他们一族常将天赋神通宁神术倾注于未开的花蕾中,无论是用作香料还是药物,都有极好的静心安神作用。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手刃叛犬党羽的时候,因为后知后觉涌上的害怕而整晚难以安眠。丁香花族仙子知晓后便差人送来了一小袋这种干花,让他随身佩戴。叛犬在族中称霸近百年,势力早就盘根错节,又牵扯到了魔气的问题,刚从仙魔战场下来的仙君仙子等人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以一种近乎血腥的方式将他们清理了个遍。那些时日,嗅觉还未出问题的休明完全就是靠着那股浓烈的芳香陪伴,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惊悸难安的夜晚。
窗外忽然起风,几丝细雨随之飘了进来,客栈老旧的窗户被刮得吱呀作响,打断了休明的“怀旧”。他起身关窗,视线掠过窗台下搁着的火盆,忽地想起风露的话,便向它施了个火诀,顿了顿,又从布袋里抓出一小撮干花,撒在了那堆刚燃起火星的木炭之上。
然而,或许是风露在天赋之术上的造诣的确远不及已经飞升成仙的丁香花族仙子,也或许是休明的心神波动得实在太厉害。总之那一把“宁神”的干花燃起来后,非但没能抚平休明烦乱的心绪,反倒因提高了房内温度而令他越发躁动起来。
于是便做了那样的梦。
梦里星罗穿着白日里见过的那个青衣的装束,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走到他面前,那双天生含情的瞳眸里只倒映了他一个人的身影。星罗仰视着他,软声问道:“罗衫单薄,你也不为我暖暖?”
她两手握住休明的手臂,撒娇般的一晃一晃,于是他的双臂就这么不听使唤地朝她张开了。他听到星罗笑了一声,然后偎进他的胸膛,柔软的长发贴着他胸口的皮肤,小幅度地蹭了蹭,使得那里瞬间燃起一阵难耐的痒意。星罗靠在他怀里,轻声哼唱着腔调模糊的曲段,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他胸前轻灵跳动,和着她口中的旋律一触一离地打着节拍。
一曲唱完,她抬起头,笑靥如花地问道:“我唱得好不好?”柔嫩的粉唇随着这个抬头的动作自他颈侧擦过,明明未著半点脂粉,却让他脖颈间沾染上了一大片属于胭脂的绯红。“嗯?好不好啦?”她似是不满意休明的沉默,娇嗔着再次问他。
她距离太近,休明根本无心回忆她方才都唱了些什么,只是胡乱点着头。星罗眼眸一亮,开心地伸出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脸又朝他贴近了两分,“那你要奖励我什么呀?”
休明一垂下眼,就看到她右耳尖上红艳欲滴的朱砂痣。直到这时,他心里才骤然有了“这的确是星罗”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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