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星罗姑娘现在情况危急,没心思猜测一个魔族到底有没有感情。”休明的神色越发不耐,甚至连头发都因急躁而微微炸起。
“……哦。”没能从休明那里得到预期的回应,行之闷闷不乐地垂下了头。至于秋旻那边,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地问一遍,反正肯定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对了。
秋旻拧着眉头始终不发一言,就在幻境中出现他们及星罗一行五人的身影时,他喝道:“就是现在!”
随即跳出净化大阵,手中连换数个诀势,将一道缠绕着金色雷电的光柱打向星罗身后。
在这个混杂着魔气与狐族天赋幻术构建的幻境之中,先前的那些魔气都只是障眼法。唯有这一刻出现的昀徵,才是魔族真身。
更准确地说,是承载了魔族记忆的那部分神魂。
秋旻那道光柱将对方的身形打作四散的黑雾,而后整个幻境猝然崩溃,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幽暗阴森的山林中。
眼前,星罗正倒在血泊里,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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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罗姑娘……”休明嘴唇颤抖着,单膝跪地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却又停在半空,像是生怕惊动一只胆怯的小动物一般,压低了声音唤她。
他终于理解了行之当时的心情,以及他那个冲动到冒傻气的决定。
当时的他,在面对想把自己活活蒸熟了送到春娘口中、以一身灵力丰沛的血肉换她伤势痊愈的行之时,口中说着“我无法理解”,心里想着“就算星罗姑娘此刻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倒在我面前,我也决不会像行之那样,轻率地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能救回她的机会。”
他甚至因此对自己那份并不纯粹真挚的所谓爱意而感到惭愧,行之愿意为了春娘献出一身血肉乃至性命,可自己对星罗姑娘却只有那一堆龌龊心思。
可现在他才明白,事前所有的“如果”,头脑再理智、思绪再清明、考虑再周全,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一个“假设”而已。不到亲身经历、亲眼面对,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会是什么。
就像这一刻。他想,如果自己的血肉能够救命,他也会像行之那样,毫不犹豫地炖了自己喂给星罗。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目睹重要的人离开的情景,不想再体会一次那样的无助了。
不想……再……?
瞬间,休明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难以忍受的眩晕感席卷了他整个灵魂。他眼前漫过一阵铺天盖地的紫光,而后是隐约传来的声音:“休明,好孩子,收下它……丁香花族,就拜托你帮忙照看了。”
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过他的头发,是谁在轻柔地哼唱着一首陌生的歌谣:“春分过后雨会来,二十八骨油纸伞哟,簇簇紫霞纸面开……”那手是如此冰冷,却带着令他的魂魄都感到熨帖的温暖触感。
他听见自己在凄惶地喊着“不要抛下我”,但对方却浅浅笑道:“好孩子,你总会长大的。很快你就会知道,世间这些所谓的情感,都只是徒增烦恼的冗物。你只需知晓担当、扛起责任、明确目标、懂得规矩,便可活得坚定而明晰。不要像我这样,一生为牵绊所累,逃不开、避不去、斩不断,哪怕成了仙,也修不出一个自在逍遥来。”那只冰凉的手,不容拒绝地将一粒半指长的花蕾状晶石推入他心口。他痛得大叫,却被对方以一道法诀定住身形,“休明,断掉感情——”
那颗晶石被完全推入他心脏的那一刻,休明眼前闪过一道灼人的紫光,过于浓郁的丁香气息环绕在他的鼻间,令他再闻不到一丝其他气味。他的经脉被骤然闯入体内的仙力一遍遍涤荡,被震伤,被拓宽,又被修复。未能及时愈合的内伤使得道道血流自他的眼耳口鼻冒出,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只是麻木地透过眼眶中红色的血幕看着对方化作光点消失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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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明愣愣地看向自己左手,稍一激发灵力,掌心就冒出一团浅紫色的微光来。
“绪风……兄……”休明突然问道:“之前净化大阵元阵时,我为什么会被安排在木族的位置?”
“休明兄?你想起来了?”绪风惊道。
休明抓起星罗一只手,平静道:“没有。”
“丁香花族仙子为了保护她的孩子,以教授我仙术为代价,交换我守护丁香花族五百年——我依然只记得这个。然而以我的灵力,就算学会了仙术,也不应该用得如此轻松——可我却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只当自己使用的一直都是自身的灵力。”他为星罗把过脉后,又道:“但我现在知道了,自己体内其实封存着仙君仙子级别的强大仙力,而这股仙力,足够我救回她了。”
休明将左手按在心口,催动埋在心脏里的那块晶石。生生将其拔除的痛苦并不比当初被种下的时候轻多少,他很快就痛出了一身冷汗,嘴唇被咬破渗血,右手五指深深地陷进身侧的泥土里,指尖被划破流出的血液与星罗的鲜血混作了一处,再分不清你我。
约莫半炷香后,休明终于将它完整地取出——那是一块形似丁香花蕾的紫色晶石,就像丁香花族仙子与风露都曾送过他的宁神安眠香料那般模样,只是比它们要大上数倍不止,颜色与质地也完全不同。休明将晶石推至他与星罗中间,而后以其中的仙力为引,施展出一个复生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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