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碰石头,不叫勇敢,叫愚蠢。”
从门缝里看着母亲离开,夏染一筹莫展,已经一个月了,自己每天都被这样囚禁着,仿佛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鸟儿。
爱丽丝再次出现了,她从厨房里拿来了一只叉子,递给夏染。
“去吧,门锁很容易从里面打开的,重要的是门外那一道锁链,用这个叉子从门缝里挑开那条锁链,你就自由了。”
夏染听话地捣弄了一番,想从门缝里把叉子伸出去,挑开锁链,可还是做无用功,窄窄的门缝什么都插不出去,她只好放弃了逃出去的想法。
突然好怀念四岁以前,那时候自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爸妈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给她带新衣服,带棉花糖,把她抱在怀里看雪,陪她去放炮竹,无忧无虑。那时候的母亲,从来不会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
世界已经如此残忍了,母亲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点温情呢?她眼里,只有钱,根本没有自己。
这出租屋在二楼,是以前的老房子了,到处是乱拉的电线,楼梯间满是垃圾,甚至还停着一副棺材,每次夏染路过都会忍不住害怕,而且这房子隔音效果极差。唯一的亮色,便是阳台上前屋主留下的一盆芍药花,此时开得正好,一朵朵妖冶张扬的芍药花迎着烈日吐露芬芳,招蜂引蝶。穿红裙子的爱丽丝眉头紧锁,她静静地欣赏着那盆芍药花,轻轻拔下一片花瓣,闻了闻,没有香气,于是她红唇轻启,把那一瓣芍药花瓣吃了下去。
夏染感觉到嘴里的苦涩,问道:“爱丽丝,我该怎么办?”
爱丽丝却没有回答她。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又没有事情可以做,只见阳台上放着一个老式的玻璃橱柜,她便轻轻地推开了它,从屋里拿来一些精致的小东西摆在里面。有兔子书包、母亲的化妆盒、一条丝巾、鸡毛毽子……
把这些东西摆好之后,她假装自己是顾客,模仿成年妇女的仪态,走到橱柜前面,细细甄选了一番,问道:“老板,这条丝巾多少钱啊?”
根本没有老板,她绕回橱柜后面,把一支铅笔含在嘴边,扮出一个老爷爷的形态,假装“吧嗒”抽了一口烟,慢慢悠悠回答道:“姑娘眼光真好,我这丝巾啊,是从上海进来的高档货,价格和那些地摊货不一样咧!不多不少一百块钱。”
“便宜点好伐?”她轻轻地揉了揉脑袋,又换回妇女神态。
“小本生意,不砍价不砍价。”老头敲了敲手里的烟杆。
“那这样好不好?八十八,数字吉利,八十八我就不砍价了,二话不说拿走。”夏染掐着细细的嗓子模仿着成年女子神态,总觉得自己演得不够像,于是走到屋里,把母亲的高跟鞋翻出来穿上,又悄悄涂一点口红,这下感觉对了。
自问自答,自说自话,她一个人倒也演得挺开心。
不过,还是太无聊了啊,天气这么好,好想出去玩……
第3章 初见
夏染静静地趴在阳台扶栏上,看楼下人来人往。茶镇只有在节日时候才显示出熙熙攘攘的一面,多数时候十分静谧,比如现在,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从街上走过,对面楼下是一家杂货店,门可罗雀,写着“广州真皮”之类字样的招牌,漆皮剥落,慵懒的老板娘拿着鸡毛掸子,逗弄一只脏兮兮的哈巴狗玩,哈巴狗追着咬自己的尾巴,蠢蠢的样子看得夏染发笑。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老板娘,老板娘则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过的行人,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她微微动了动,腿酸酸麻麻的,她正要回屋,忽然看到对面杂货店来了客人。
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件轻盈的的粉色纱裙,把在手里捏出汗来了的一枚五毛硬币交给老板娘,然后小心翼翼拿走了一瓶泡泡水,刚出门就忍不住吹起来。大大小小的泡泡宛若精灵,晶莹剔透,漂浮在她身旁,在夏日阳光下显出五彩斑斓的颜色,轻盈地飘到她的粉红色纱裙上,碰到纱裙上的绢花,轻悄悄地破碎成梦。
她自顾自吹着泡泡,那样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一眼万年,鬼使神差地,夏染伸手把自己的鸡毛毽子丢了下去,叫了一声“哎!”
五彩斑斓的鸡毛毽子准确无误地落在女孩脚下,她猝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夏染,只见她站在破败的老楼上,穿着一身如火焰般炽烈的红裙,冲自己招手,肆意又招摇,就像她身边那一丛娇艳欲滴的芍药花。很多年后,夏花再回忆起这一幕,终于找到了一句诗来形容她,那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什么都掩盖不住她的美丽,一种天真纯洁、摄人心魄的美丽。
“那时候,我第一眼就联想到了童话书里的公主,你就像一个被关起来的公主。”后来,夏花这样告诉夏染道,“你冲我招手,说你的毽子掉下来了,可你不能出门,问我可不可以帮你捡一下。”
“是啊。”夏染回忆起来也忍俊不禁。说起来,自己其实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习惯独处,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夏花时,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总觉得要是错过她,就会错过这夏日的阳光,所以她耍了个小心机。
那一天,夏花站在五彩斑斓的泡泡中,捡起了那枚五彩斑斓的毽子,冲夏染喊道:“等着,我这就帮你拿回来。”说完就兴冲冲跑进了这座破败的小楼,看到楼梯间那个乌漆麻黑的棺材时,她调皮地笑了笑,甚至还踢了一脚,然后飞奔上了二楼,帮夏染打开了门外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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