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先行不义再做善举,就是贤王的做派?”
一旁男子打扮的青青沉不住气了,接过我的话头:“纪大人你可知,依照顺王的俸禄,别说隔三五年大行义举,就是只挑上面的一件事做,都得耗费顺王府近十年的积蓄。若顺王真贤明廉洁,又如何应对这些开支?”
没等纪清远有所反应,青青继续说道:“更巧的是,方才说道的清州、遂州、利州父母官,早年间都深受顺王恩情。要么学业资助,要么仕途荫护,这三位知州大人,都自认是顺王的门生。”
我摇头啧舌:“似乎纪大人,早年也欠了顺王府诸多恩情。”
纪清远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扑到铁栅栏边,不可置信地厉声质问:“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纪大人,你和其他几位地方官一样,都信错了人。你们都以为顺王是至忠至善之人,可他不过是假意爱才惜才,实则是将你们笼络在身边,再利用职务之便,为他私盗府库,策划造反做准备。这些年,你们不过是顺王的棋子,可一旦府库被盗,你们便是弃子,被他推出来做挡箭牌。”
青青言辞恳切,我也收起了方才的戏谑,诚恳道:“纪大人,燕州顺济渠贪墨案,我们虽然猜得七七八八,但还是希望听到实情。如今顺王梅山谋反失败,西关追随他的叛将也被朝廷一网打尽,顺王的不臣之心已经天下皆知,还望纪大人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
惊讶、愤怒、不忿,纪清远眼中划过种种神情,但都渐渐散去,最后化为一抹哀色。双手从铁栅上慢慢落下,随身体一齐跌倒在地。
缓了半晌,纪清远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要贯通顺济渠,仅在燕州境内就要凿过两座大山,燕州民工征调困难,我又不愿强征民力,所以顺济渠根本不可能按期完工。就在那时,顺王写信给我,说西关营中感染疟疾,已向朝廷禀告此事,但眼下边关安宁,朝中未必加以重视,再则拨款流程繁琐,等到药石运至,只怕营中军士早已折损过半。所以,他希望我先支些银两给他,以请医购药,应付眼下的疫情。”
“所以,你就将修顺济渠的银子都转手给了顺王?”
纪清远苦笑两声:“当时觉得,不能按期完工,左右是渎职之罪,倒不如堵上前途,先解了边关之难,或许……”
“或许等到顺王回京向皇上详陈利害后,你可以将功折罪?”
纪清远低下头去,不愿再言。
是夜,我挑灯提笔,罗列顺王利用州府官员,私盗府库的罪状。次日清晨,我呈罪状面君,朝野哗然。皇上龙颜震怒,当即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七日后,顺王及其西关党羽,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不过纪清远因举证有功,保住脑袋换得十年牢饭,也不亏。至此,算是尘埃落定。
我将顺王被斩的消息说给青青听时,青青眼中难掩哀色,朝着西南边叩首后,又祭了一杯酒。
“岳父大人若泉下有知,想必现下也该安心了。”
青青回身莞尔,牵起我的手道:“多谢。”
我将身前人揉进怀中,下颌抵进乌发间,只想将她拥得更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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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王一案后,皇上颇为器重我,总喜欢安排些棘手的大案过来。在王爷老爹和卢劲舟的帮持下,我虽然都勉强应付了过来,但心头仍不踏实。
本以为,即便仕途不算得意,但至少可以给青青富足的生活,也是此生不虚。但仅仅过了三个月,我便换了看法。
中秋宫宴,皇上将王爷老爹和我都召进宫陪他吃月饼。席间本该全是皇族子弟,却独独安了位郡主坐在我的对面。酒过三巡,皇上兴致越发高涨,借着醉意问我郡主怎样。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当着别人的面,只能说很好。皇上眉开眼笑,直说晋宁配昌灵,甚妙。
宴罢回府,我本不做多想,王妃却动了心思。
王妃亲娘将我约至花厅,详细陈述娶郡主过门的有利之处。翻来覆去,无非就是柳夫人的儿子我的世子二弟,如今在西关越来越出息,不久便会娶中书令的长女为妻,如此一来,柳夫人在府中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余夫人近日也越来越得王爷恩宠,大有复起之势。王妃在府中的日子并没与看上去好过,所以眼下必须要我娶了郡主过门,添些实力。
别的事情我不管,只问了声:“青青怎么办?”
王妃沉吟道:“她虽然身份不高,但毕竟照顾你多年,若是怕她委屈,就做个平妻吧。”
平妻?平妻就不是委屈?我拂袖而去,不屑多言。
回到迎雪院,石头和丝雨见了我都不敢多言,只是蹙着眉立在门边。倒是青青端了热茶出来,笑盈盈地问我累不累。
我不知该如何答话,垂过头不敢看她。
青青柔声低语:“能做相公的娘子,已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青青明白,权贵豪门鲜有一妻的先例,青青不想相公为难,为妻也好,做妾也罢,只要相公心里念着青青,青青便心满意足。”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中波澜不断,似有万语千言,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五日后,赐婚的圣旨下来了,王妃听过旨意后,笑得千娇百媚,如沐春风。我转头去看青青,只见青青莞尔一笑,依旧灿若星辰,可眼角分明藏了一丝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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