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来一块干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头发。
那指腹似无意地摩挲过她颈项时,林晚才一个激灵把人推开。
这家伙什么毛病?日常爱好伺候人?!
大巫祭也不恼,被她推得倚在榻上,靠坐半晌,才散漫地解开自己的头发。
本就是半束的青丝,发冠一取下后,长发便如黑瀑般逶迤而下。
灯火映照下,那一匹墨发黑缎似的顺滑柔亮,懒懒散散地铺陈在榻上。
许是先前哭糊涂了,林晚瞧着这一幕,霎时就有些鬼迷心窍,脱口而出:“师父……”
大巫祭也像是有些错愕,隔着面具看她。
林晚回过神,讨厌极了自己这天马行空的联想,她厌恶地皱眉,咬唇别开脸。
大巫祭意味不明地一勾唇。
这一会又有戴面具的巫侍进来回报,唐大公子急事请见。
大巫祭唇畔的笑意便慢慢化作了讥讽:这个夜晚,未免也太热闹了些。
·
大巫祭并没让林晚回避。
唐羽倾进来后,一眼看见她这遭人欺凌,刚哭泣过的模样,怒火蹭蹭地往上涨,八分胆气,霎时就变作了十分。
“听说大巫祭,欲莫姑娘为婢?”他直视着眼前人说道。
大巫祭故作恍然:“大公子深夜请见,便是因为此事?”
唐羽倾这才稍冷静下,斟酌后道:“傍晚时听闻大巫祭说起陛下圣体欠安,羽倾挂碍于怀,便携妹进宫探看,方知此事。”
他深夜探望女帝,虽是拉上了自己妹妹这一女眷,但说起来仍是于礼不符,此时却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何况他这般说,也算是抬出了自己的“帝驸”身份,虽不过是眼前人弄权的结果,但在明面上,他怕也是要给“帝驸”三分脸面的。
“所以呢?”大巫祭道。
“大巫祭若缺奴婢,唐家随时可有千百奉上。”唐羽倾道,“但莫姑娘对我唐家有恩,唐羽倾也只得她一个恩人,此事,请恕羽倾非插手不可。”
面对自己的命运,他从未抗辩过一句,此时却因一女子咄咄逼人,直接挑战那高位者的权威。
大巫祭双指托着下巴,仿佛陷入沉思:“你待如何?”
“恳请大巫祭,放还她到莫先生身边。”
唐羽倾说罢,镇定迎对大巫祭的审视。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给“帝驸”的脸面,竟远不止三分。
这让他想起,眼前人刚上台的时候,并非是如现在般锋芒毕露,十巫都很拥戴他,十族也都很爱跟他打交道,因为跟他打交道不仅是让人很舒服,还常能得到意料外的好处。
也就是如此,十巫与十族都渐陷泥潭而不知,待到察觉,为时已晚。
面对唐羽倾的恳求,大巫祭说的是:“可,走吧。”
无论唐羽倾还是林晚,几乎都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唐羽倾,更直接怀疑是自己的双耳出了差错。
因为他听到林晚说:“我不走。”
林晚的态度很坚决,唐羽倾只能自己走了。
由始至终,大巫祭都倚靠在座,没说话,也没挪动过半下。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方问她:“为何不走?”
“我乐意。”
大巫祭紧绷着下颔点点头:“我最后再问你一回。”
“你伺候得我很舒服。”
留下来,才有机会杀了你啊……
面具下的脸色有一些僵,半晌,那神情方松懈了,半是亵玩道:“那可还要我侍寝?”
林晚哭过一场,就感觉像是自己又死了一回。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现在的她一无所有,就连命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
她想通后,也就无所畏惧了,对着大巫祭狠狠“呸”了一声,满脸鄙夷。
大巫祭发出模糊一声,像是冷哼,又像是无奈的低叹。
他熄了灯火,走到床边宽衣睡下。
林晚在他床边的矮榻上假寐,耳边逐渐响起那人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她倾听了半晌,不知不觉便至夜半,那人也没半点异样,她这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跟随姬连城修行两年,她的夜视能力已是极佳,加上轩窗透进巫祭阁中灯火,她几乎是能够清清楚楚看见床上那人的面部轮廓。
有她在此,他连睡觉也不敢摘下面具,定然也极不舒服吧,这到底是谁为难谁呢。
林晚坐在床前,盯着他看许久,由他的面具一直看到嘴唇、下巴,最后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与凸起的喉结。
平心而论,光看他露在面具外的这小半张脸,便可知他的长相当真不错。
可她多想取出袖中的金针,在那优美的颈间轻轻一划,就此便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可既然是惊天大/麻烦,那自然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大巫祭真这么好杀,也就不称之为大巫祭了。
这一点,林晚很清楚。
所以她的手指,只是小心探向了那乌铁面具的边缘。
事实证明,幸好她还没太蠢。
伸出去的手腕被人一把擒住,黑暗中传来那人低沉微哑却异常清醒的嗓音:“我看你是真的想侍寝了!”
林晚都还没来得及跑,就陡然失了重心。
那人将她撅上床,健美的身躯跟着倾轧下来,林晚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向她的面颊,他的气息倾吐在她的唇畔:“我给过你机会了,不止一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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