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嬷嬷私下安抚主子莫动气,一面则说:“八阿哥还未落地时,惠妃就一直游说觉禅贵人将来把孩子给她抚养,甚至当着您和皇上的面也提起过,前些日子宝云说她总和宜妃关起门来不知谋划什么,奴婢想想,若温贵妃真不想要八阿哥了,四妃之中,也就这两位合适,论年龄资历,更是惠妃有优势。”
“这样说来,八阿哥一旦离了咸福宫,惠妃就称心如意了?”太皇太后蹙眉冷笑,“不知她有否做什么,但眼下是温贵妃疯魔了把八阿哥推出来,算不到她头上去。”
嬷嬷则道:“惠妃娘娘城府深,事事算计事事谋利,奴婢觉得,能得利的事一定与她脱不了gān系。这一次若不成全,将来不知还要想什么别的法子闹得宫中不宁,可若成全,惠妃一定得意极了。”
“那就让她得意一回,也算让太后给她一份人qíng。”太皇太后却松口了,不屑地说着,“她养八阿哥,不过是想给亲儿子将来找帮手,一个生母低贱的皇子,成不了气候,她也不会让这孩子成气候。既然如此,就让她养着吧。”
且说觉禅氏被推出咸福宫后,李公公因无法说服温贵妃,当时暂且将觉禅贵人安置在附近的殿阁,匆匆忙忙禀告了上头,玄烨听说皇祖母让太后料理,便不再cha手,李公公提醒他八阿哥怎么办,玄烨也知晓某几位的心思,猜想皇祖母和太后一定会有默契,索xing都不管了。
这样一来,众妃嫔聚在宁寿宫商议,宜妃见事qíng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便照当初与惠妃约定地,在太后面前举荐惠妃来照顾八阿哥,而照顾一说与抚养又不同,荣妃也道:“臣妾以为,贵妃娘娘若真的不再愿意抚养八阿哥,八阿哥或送去阿哥所,或另指一位养母,总要定下来才好。去了阿哥所那就不再走了,而不去阿哥所,就要在一宫住下,安定才好。”
太后颔首:“是这个道理。”因见皇贵妃在侧,如今她执掌六宫大权,不能不问她的意思,偏偏皇贵妃不喜欢小钮祜禄氏,更看不上八阿哥母子,怎么处置她都无所谓,一句“荣妃说的不错”,又给敷衍回来了。
这下惠妃更笃定,大大方方地主动要求抚养八阿哥,更说道:“觉禅贵人只怕在咸福宫也住不久,不如让她们母子都随臣妾去长chūn宫。”
可这件事却不成,苏麻喇嬷嬷早就授意太后,太皇太后觉得觉禅氏太妖艳,可在咸福宫里一直很妥当,没必要再挪动,温贵妃发疯一阵子就会好,迁动八阿哥因为他是皇家子孙不能不重视,至于觉禅氏在咸福宫里是死是活,就不必考虑了。说白了,太皇太后不希望看到这个妖艳美丽的女人再得到皇帝的宠幸。
于是,太后决意将八阿哥jiāo付与惠妃抚养,等上奏太皇太后并告知皇帝,两处都无异议,这件事就定下了。
一切来得虽快,可并不突然,惠妃淡定从容地被小太监一路引着往暂时安置觉禅氏母子的殿阁来,进门时就见rǔ母好端端地抱着小阿哥在屋檐下晃悠,觉禅氏坐在炭盆旁神qíng呆滞,只听见有人向惠妃行礼,才发现来的人是谁。
惠妃口述了太后的懿旨,八阿哥的rǔ母欢欢喜喜地抱着小皇子磕头谢恩,边上觉禅氏却听得很莫名,眼睁睁看着惠妃将孩子抱过去,更满面喜色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本宫和这孩子到底有缘分,八阿哥往后,就要喊本宫额娘了。”又俯下身极轻地挖苦她,“好妹妹,你心里难受极了吧?”
觉禅氏蹙眉,脑中回想这些日子咸福宫里的事,再看边上rǔ母乐呵呵的模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孩子没日没夜地哭,突然扑上去看似要争夺惠妃怀里的孩子,惠妃猝不及防,又抱着孩子不敢松手,其他宫女没来得及跑过来,硬是让觉禅氏扯掉了八阿哥的裤子,白嫩嫩的屁股露出来,上头横七竖八的全是淤青,而边上rǔ母瞧见这个,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八阿哥更吓得大哭,惠妃慌忙给他拉好裤子,又故作镇定地等着觉禅氏:“你gān什么?”
“惠妃娘娘。”觉禅氏冷冷地看着她。
惠妃心内发窘,微微喘息平复心qíng,不屑地问:“你要说什么,没话说本宫可要走了,这里没人住yīn森森的,不适合小阿哥待着。”
觉禅氏冷笑道:“既然娘娘终于抱走了八阿哥,那就请好好养着,臣妾斗胆提醒您一句,小心养虎为患。”
惠妃怒视她:“胡说八道,怪不得太后不许你离开咸福宫,你这疯疯癫癫的,和温贵妃一起去疯吧。”
她毕竟心虚,刚才在宁寿宫时就一直紧张,生怕有人去看过八阿哥,若太后错了主意把皇子送去阿哥所,只要有人发现小阿哥身上的伤痕,rǔ母逃不过责难,那就一定会把她供出来。这一步棋虽思量过,可元宵那天走得有些冲动,一头猛扎到现在,她总算是幸运的。
再不愿与觉禅氏费唇舌,惠妃抱着八阿哥领着rǔ母匆匆走了,这边敬事房的人请觉禅贵人回咸福宫,香荷护着主子说:“贵妃娘娘把我家主子的东西都扔出来了,再回去,找挨打吗?”
来的人哪里听得这些,眼看着觉禅贵人落魄,谁来管你挨打挨骂,上头指派的事做好才要紧,好说歹说又把觉禅贵人送回去,而此刻温贵妃已经吃了药昏睡过去,冬云过来指挥宫女们为她收拾东西,好心地劝慰觉禅氏:“贵人莫放在心上,您一直住在这里,娘娘的脾气您晓得,她是伤心坏了,等缓过这一阵保不住后悔呢。”
觉禅氏冷笑:“后悔也来不及,娘娘她再想要八阿哥就难了。”
冬云听她如此说话,却看不到这个生母脸上任何舍不得的qíng绪,还是那么高高挂起冷漠无qíng,心想多说无益,再者她自己也巴不得孩子被送走,伺候一个大的已经力不从心,八阿哥又总爱哭,离了才好。
至于觉禅氏,八阿哥最终被惠妃抱走的事虽然令她愤怒,可她本来就不在乎这个孩子,反正惠妃又不会弄死孩子,养在哪里都一样,当初的气xing已经淡了,真被惠妃抱走了,也就抱走罢了。
今天的闹剧让她身心疲惫,可见到了魂牵梦萦的人,匆匆一瞥的对视,多少qíng愫浸在里头,容若那一眼,直把这一切悲哀的遭遇都抵消了,她在容若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她晓得容若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她的容若没有被沈宛抢走,纵然高墙阻隔,他们的心还在一起。对她而言,这样就足够活下去。
玄烨这边直到和容若商定东巡的事才得空闲,而后宫的闹剧已经平息,八阿哥去了长chūn宫,觉禅贵人又回到咸福宫,温贵妃的行径则是说有些癔症,太皇太后已经勒令太医院全力医治。
皇帝来至慈宁宫,太后也在,娘儿三人坐着说这件事,太后苦笑:“皇贵妃实在叫人又气又无奈,皇上几时与她说说,拿了凤印可不能不管事。”
玄烨却不知是偏心还是无所谓,只笑道:“皇额娘多担当些,她年纪轻,又从来不理事,要慢慢来。”
之后说起二月皇帝于景山斋戒,以及之后东巡的事,太皇太后只担心皇帝出行的安危,听罢了随行护驾的安排,指点一二后,便嘱咐玄烨:“这几日不必顾忌什么,多陪陪岚琪去,别人吃醋也管不着了,总及不上她怀着孩子辛苦。”
可玄烨却有自己的想法,坦率地对祖母说:“孙儿宁愿她这几日委屈些,孙儿不在家的日子,好没人惦记着欺负她。并非朕对皇祖母和皇额娘不放心,实在是类似迷药的事,防不胜防,怎么才算是疼她,如今朕心里很明白。”
太皇太后与太后对视一眼,太后且笑:“臣妾说句不敬的话,咱们皇上实在比先帝心思细腻多了。”
长chūn宫里,惠妃打发了来贺喜的妃嫔之后,便独自和rǔ母抱着八阿哥在屋子里,她也仔细看了看八阿哥屁股上的伤痕,手轻轻摸一把孩子都疼得发抖,连坐都没法儿坐了,难怪刚才几个妃嫔逗他抱他,他一直惊恐地大哭,惠妃禁不住说rǔ母:“你下手也忒狠了。”
rǔ母赔笑道:“奴婢不这样做,八阿哥怎么哭呢?娘娘实在料事如神,往后奴婢会尽心伺候八阿哥,八阿哥他不哭的时候,可讨人喜欢了。”
惠妃呵护着娇弱的孩子,哄他入睡,一面说好听的话安抚rǔ母,一面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这个rǔ母留不得,眼下还不着急,等皇上离宫出远门再收拾了她,对付一个rǔ母实在太容易,一场病就能剥夺她喂养小阿哥的权力,也轮不到她来怪自己。
此刻外头宫女来通报,说大阿哥来请安,惠妃便让rǔ母休息片刻,自己抱着八阿哥出去,瞧见儿子步履轻快地进来,便是满面慈爱,笑着问:“什么事这样高兴,今日皇阿玛又夸奖你了?”
胤禔高兴地点头说:“阿玛夸儿子的字写得比从前好了,说下回再有长进,赏儿子一匹小马驹。”
惠妃欢喜不已,让宝云她们准备大阿哥喜欢的点心,又听儿子说:“阿玛说额娘得了八阿哥,让儿子来给额娘贺喜。”
“皇上说的?”惠妃倒有些意外,与儿子在殿内坐了,给他看才刚刚睡熟的八阿哥,这孩子是累坏了,如今终于免去了皮ròu之苦,睡得踏实又安稳,惠妃温柔地对儿子说,“往后你要好好疼爱八弟,她养在这里,比其他兄弟和你更亲,你多多爱护弟弟,皇阿玛也会高兴的。”
这些话能说,而惠妃满腹对于未来的期许,以及她抚养八阿哥的真正目的则不能轻易对儿子说,小孩子口无遮拦,哪天不小心露出去,期望就成了祸端。惠妃什么都算得滴水不漏,只是她这样城府的人,却生了个直xing子的儿子,xing子太直容易得罪人容易被欺负,她更加要好好看护儿子。
温贵妃小产闹得六宫不宁,又为了八阿哥的事,元宵之后六宫一直不见消停,直到八阿哥进了长chūn宫、温贵妃开始“治疗癔症”,后宫才总算安宁下来,可再过些日子皇帝就要去景山斋戒,之后直接从那里出发东巡,留在宫里的日子越来越少,女人们总算缓过神,什么才是真正要紧的。
让人意外的事,本以为皇帝会多陪德妃,却因太医说德妃要静养,皇帝再未踏足永和宫,承乾宫之外,宜妃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时候想起她。
仿佛就如惠妃说的,别人都伺候不成了,皇帝总会想到她,而惠妃更教她许多闺中之术,为了长久计算,宜妃不管皇帝为了什么来,一门心思只想把人伺候好,玄烨见她乖巧温顺,且是本就不怎么讨厌又想用来制衡六宫的人,便更加哄得宜妃高兴,渐渐把之前的事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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