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媚跟她是说笑惯了,见她这样反而越发觉得她有趣,忍不住伸手过来,捏着她的脸蛋儿,说:“这有什么!你们新婚燕尔,这会儿不正该是好的蜜里调油么?难道感情好还要避讳人的?”
瑟瑟满口含着鸡蛋羹,见妈妈捏小婶婶的脸蛋儿,好奇地眨眼看着。
雅媚看着女儿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又去捏她的脸,压低声音跟静漪说:“都说新婚一月不空房,就趁着这个时候,快点怀上一个吧……生个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像瑟瑟或者麟儿,要你亲也亲不够。”
静漪看着瑟瑟,不知怎的就想起昨晚陶骧离开时那张冷脸,禁不住背上起栗。
“被母亲和大嫂听见我这么和你说话,一定又要说我没有个样子了。”雅媚抬眼看了看外面,微笑着说,声音低低的,“可我说真的呢。妩”
“二嫂这么喜欢孩子,就给瑟瑟添个弟弟嘛。”静漪低了头,抚弄着瑟瑟柔软的额发。
雅媚沉默片刻,才说:“你当我不想瑟瑟有个伴儿么?当初生瑟瑟时发生意外,没有一尸两命已是侥幸。大夫亲口讲的,再有孩子的机会,菩萨不会给我了。”
静漪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抬头看雅媚,轻声说:“二嫂,我不是……救”
“有什么关系。”雅媚微笑着说,并不见丝毫的难过,“奶奶也说,儿女都是缘分。缘分就瑟瑟这么多,不是十个八个的,强求不来的。再说有瑟瑟了,我也很知足。”
“当时很险么?”静漪问。
雅媚想了想,说:“折腾的死去活来,哪能再记的那么清楚。女人生孩子,还不是鬼门关过么。”
静漪手臂环着瑟瑟,点了点头,说:“四家姐便是这样亡故的。”
“我记得四姐姐的。比我大两岁。”雅媚说着,拍拍静漪的手。“四姐姐的婚礼上,你这个小丫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抱着四姐姐的腿不准她出门子,哭的惊天动地的。惹的程伯母那通心酸。”
静漪擦了下眼角。没想到雅媚还记得这件旧事。她轻声道:“那年我才不过八九岁,知道什么。只晓得从此以后,家里再看不到四姐了。四姐在家时最疼我。她哄我说很快回来的……四姐嫁的也远。”
而且,嫡母说四姐来年春天会抱着娃娃回来让她看的话,永远成了假话。
雅媚看着她,说:“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想学医的?”
“嗯。”静漪垂下眼帘。也因为母亲身体总是不好。不过她没有同雅媚讲。
她的事,雅媚是知道一些的,安慰她道:“说起来你我都是远嫁,还是有些不同。真也难为你了……过了年,同老七商议商议。父亲母亲通情达理,会准你回去探望帔姨的。”
静漪点头。
雅媚又笑一笑,说:“说不定,反倒是老七那关难过呢。”
“在说什么悄悄话?”符黎贞敲了下门,望着坐在一处看上去亲密无间的静漪和雅媚,微笑着问。
她淡淡的面容被一身藏青的裙褂衬的越发超逸,静漪望着,心里赞了个好。若不是符氏眉宇间总似有一团青气,未免有些悲楚之色,还会更美的。饶是这样,她仍觉得符氏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柔弱贞静之美,纵身为女子,也难免产生些我见犹怜之感……符黎贞见静漪只管看着自己,对她微微一笑。
静漪站了起来。
符氏温柔地往静漪肩膀上轻轻一按,使她坐下,说:“七妹不必多礼。日常见着都是这样你来我去的,反见着生分了。”
雅媚却笑道:“我刚刚在跟七妹算计今年会有多少压岁钱。七妹头一年,什么都是双份儿的。回头让她请咱们瞧戏去吧?”
“母亲不是说了,七妹是新人,不让随便出门么?你又出馊主意。”符氏过来坐下,手中的两摞账本放在桌上,空出手来逗弄着叫她大伯母的瑟瑟。
“到时候请奶奶、姑奶奶和母亲都去。母亲就没话说了。”雅媚笑嘻嘻地,对静漪眨眼,“先就这么定了。反正你是逃不掉这个东道的。我今儿在报纸上看了几个大戏院的戏单子,年下都请了京城沪上的名角儿来压阵,难得的。大嫂不是很爱瞧戏么?”
静漪听了便问:“大嫂最爱谁的戏?”
符黎贞先瞪了雅媚一眼,对静漪道:“也都是胡乱听的。倒是程老板的戏,听来最有滋味。扮相也好,身段也好,难得的是戏词都和旁人有些个不一样的地方。《游龙戏凤》、《贺后骂殿》什么的是好,我还是最爱程老板那一出《思凡》,太见功力。”
静漪一听,便知道符氏是个听戏的行家里手。只可惜她于此一道,是颇为不通的,于是便笑笑,道:“秋天里倒是在京里听过程老板的《游龙戏凤》。若是程老板来这里登台就好了。”
“听母亲回来提过。可是孔家夫人堂会么?”符氏微笑着问。
“是的。”静漪这才想起来那晚在孔家,陶夫人和雅媚也在。
“只可惜那晚临时有事,我们走的早了些。程老板轻易不会出京的。倒是有个号称是他女弟子的来了,听说这阵子在城里颇得追捧。我看了看,戏码子直排到下了十五,都是程派名段。咱们且记上一笔,回头敲七妹这笔小竹杠。不看戏,也看看这位心机极深的风流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瞧过戏,一路奔了德祥楼去用了宵夜再回家不迟。”雅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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