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两人在起居室站着,一旁的仆佣屏声敛气。
“大姐,谁没有伤心难过、胡言乱语的时候?”陶骧轻描淡写地问尔安缡。
尔安深吸了口气,但仍很难平息心里的郁闷。忍了忍,才说:“真是伤心难过也就罢了……难道这是能胡言乱语的事?她是胡言乱语的人?你当我是好骗的?若不是看她在这个时候,你也够烦,我真想问问……”她陡然收声,又叹气,“被奶奶知道,恐怕要伤心了。”
陶骧只是听着。对姐姐他也总是尊重的。
“你要同我一起进去,还是我自己去?”尔安问钔。
陶骧说:“大姐先去吧。”
陶尔安皱着眉看着弟弟。她一时也摸不准陶骧的态度。陶骧的脸跟被冻过一样。若换做别人,她免不了要骂两句,可这个弟弟比她小十多岁,从小是她看着他长大的,姐弟俩感情十分的好。
“你还成吗?”她问。
陶骧看上去淡淡的,她总觉得越是这样,越是有些不对劲。这个弟弟的心思总是有些深沉,她虽然知道,但也没想到,就算是这样的时候,他仍能忍得住。
“我等会儿。”陶骧说。
陶尔安点头,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安静了下,才有人说请进。她推开门进去前,又看了陶骧一眼——他已经转过身去,打开烟筒的盖子,取了一支烟出来……
陶骧站了片刻,又重新取出一支烟来,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潮湿的缘故,烟竟然吸起来有些潮气,苦苦的。
他把烟卷儿拿远些,看了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他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听到无暇叫他,回身,见无瑕和长姐一同出来的,他点了点头。无瑕问:“静漪睡了。你要不进去看看她?”
他说好。
无瑕和尔安走开些。
他进了门,并没有将门关严了。
他只是想进来看一眼就走的。反正她也是在睡着。醒着的话,他进来,可能气氛就僵了。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他嗅了嗅,辨出是栀子花香。倒没看到这屋子里哪里有花瓶,也许是谁洒了香水,留有余香……这几日他没在这里睡,竟然觉得更加陌生起来。
她躺在床上,把薄被抱在怀里,像是这样才觉得安全似的。
他坐下来,看她鼻翼微微颤动了下……是他遮住了从窗子进来的光,她就被笼罩在阴影当中。
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并没有睡着。
于是他伸手,温热的手指贴着她的面颊。她的面颊有点凉意,像那天,在医院的小天井里,她倒在他怀里时,她的脸就是凉的……她果然僵了身子。片刻,她睁开眼。
他的手紧贴着她的颈子。
静漪拉下他的手来,推开。
可他的手仿佛还在那里,并且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卡住她的喉咙……陶骧被她这样挡开了手,也没有再动换。但是他的手挨着她的,她的手还是在微微发颤。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因为激动。也许都有。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你在这里休养一阵子,过些日子,我会让人来接你。”他说。
她并不意外。不知为何她就是能猜得到,他是要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眼,深深的、黑黑的眸子,目光沉的仿佛能把她给吞了。
“陶骧,我……”她开口,喉咙有些哑。
他望着她,说:“你不想回去。我知道,但是不行。”
她移开视线。床头灯照不到的地方,都是黑影。黑的也深重,心里像压了无数的包袱,沉的直不起腰来……她挣着起来,坐在床上。
陶骧看她将被子拉起来。
“不是。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去吧。”她说。
“这是母亲的意思。”陶骧说。
静漪抬眼看他。
“跟家里说的是你生病了。”陶骧说。
静漪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好。”
他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来,连他们当时争执时候他那阴沉沉的语气也都消失了。仿佛他们在说的,真的只是一场伤风感冒。于他更是如此……但他这么平静,还是在她意料之外。
似乎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还是看着她,她却开始回避他的目光。
“休息吧。”他站起来要走。
拿外衣时,衣服刮了一下椅子,发出嗤啦一声。他眉头皱了下,将衣服搭在手臂上。转身要走,却看到静漪正望着他。他立住了,也望着她——她分明在盯着他,却好像又不是,而是看穿了什么似的。那眸子是越来越黑,闪着晶彩,却有种冷的怕人的意思。
“她不是女友的妹妹那么简单吧。”她说。
陶骧眉尖一蹙。她听似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他却立时明白了。他将衣服丢回椅背上,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回答我,我其实不知道。”静漪说着,往后靠在床头上。有点支撑才好。“她倒是不讨人厌。”
“别费这个心思了。既然对你来说是麻烦,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陶骧说。
她说:“我不担心她……”
“那么你担心什么呢?”陶骧沉声问。
“我说了我不担心这些!”她反而抬高了声浪。
“静漪。”陶骧隔了一会儿,才开口。
静漪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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