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还没开口,那伙计看到他就怔了,一边急忙冲里面喊人,一边说:“恕我眼拙……这位可在陶公馆当差?”
老张看看静漪,对伙计笑着说:“尕娃,你认错人了。”
“不会认错。张老哥,这是小店的小伙计,一时没认出来。张老哥今日是……”从酒楼里出来的是二掌柜,上来便拉住了老张。虽不敢直视静漪主仆,却望着老张,赔笑不已。压低声音说:“张老哥,这位是府上的什么人?我可知道张老哥在内宅当差的……陶公馆一年照顾小店生意无数,张老哥别让我坐蜡。”
老张也不敢做主,哼哈了两句,依旧望了静漪。
二掌柜见这情形,再看静漪的气度,心里已经有数,心一横,便过来作揖,道:“不知道是少奶奶来了,伙计多有得罪。少奶奶大人大量,别与小店计较……请少奶奶无论如何赏脸店里一坐,也好让小店尽尽心。”
静漪明明听着说是没有位子了的,此时见二掌柜如此说,便微笑。
二掌柜见她和气,忙说:“少奶奶里面请。不知少奶奶是用陶公馆的包房,还是……”
“还有别的位子么?”静漪当然不欲使用陶家的包房。
“当然有、当然有。”二掌柜亲自引领,将静漪等人带着入内。
德祥楼在此地享有盛名,静漪到了这里自然也想一探究竟。
二掌柜生怕招待不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反而不敢多话。静漪不问,他也不说,只将静漪主仆带着进了饭庄,连大厅都没有进,更没有上楼,而是顺着廊子向东走,转弯之后,进入后院。
一进后院,瞬间便安静下来,外面的喧嚣热闹仿佛隔了层层的纱,越来越远。
静漪边走,边看着这阔大庭院,楼上楼下,也有很多房间,灯都亮着,偶尔有客人出门来,或者高声,显然是一间又一间的雅座。
二掌柜请静漪他们进入第二进院落,这一处比前面又幽静些。
“少奶奶请。”二掌柜让伙计开了一间房门,请静漪进去。他见静漪打量了下院子里,目光定在对面那间亮着灯的雅座方向,“除了您这,这院里就那一处有客人。不会打扰到您的。府上的包间在里面,七少原说今晚要来,不想临时取消了。一桌席面备好了也没用呢。”
静漪听了,微笑。待要进门,忽听得一阵笑声。她脚步一顿,听到门开了,笑声更大,显然那间雅室里的客人出来了。
静漪紧走两步,进了门还听到那些人高声谈笑,还有人唱起了歌,她辨一辨,是日本民歌,《樱之花》……她眉尖一蹙,见二掌柜正恭敬等她点菜,便说:“七少那桌席面既然备好了,就上一点吧。”
二掌柜巴不得这声,吩咐伙计伺候着,自己先出去了。
老张和秋薇一定不敢同她一桌坐了,静漪也无奈。好在这雅间大,她坐了里面的桌,他们俩就在外头坐了先用茶点,倒也都便宜。
静漪坐着喝茶,听着秋薇在外头问伙计,刚刚那些是什么客人,怎么说话叽里咕噜的。伙计说是些日本人,这两日倒日日在这里吃饭的。别的也没说什么。静漪听了,见秋薇望向自己,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开始上菜,静漪看着菜式都是清淡可口的,虽然吃不多,也每样都尝了一下。反而听着秋薇和老张边吃边聊,觉得有趣,不一会儿,就搁下了筷子。
外面有人敲门,静漪以为是伙计,不料外面的秋薇先站起来叫“逄先生”。静漪隔了帘子一看,还真是逄敦煌。
逄敦煌并不是平时的布衣长衫、而是西装革履,手里还拿了把折扇,看着静漪微笑,说:“我说呢,再也不会认错,准是你们。”
静漪请他坐了,让伙计给倒茶,问道:“刚才那边宴客的是你?”
“你也看到我们了?”逄敦煌将折扇放下,端了茶杯,笑问。
静漪看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无笑意。脸上有点发红,显然喝了不少酒。她摇摇头。
逄敦煌看着她,似有些惆怅。
静漪见他这样,说:“既是宴罢,怎么不早些回去休息?”
逄敦煌悻悻然,道:“见面就撵人,真有你的。”
静漪倒笑了笑,不言语。逄敦煌今晚大异于往日,她不得不小心些,以免应答有误。逄敦煌却也十分了解静漪为人,虽惆怅,也少不得端好了架子。静漪就见他一对大眼碌碌转转,又有些俏皮,对着她说:“今晚又唱又跳,有吃有喝,还真是辛苦。不过朋友们许久不见,能见就是好事。”
“听伙计们说了,是日本客人。”静漪说。
逄敦煌点头,道:“有几位,也是陶骧的朋友。”
静漪笑笑,问道:“是么?也许我认得?”
逄敦煌说:“也许。这几位的事,我就是想说,也亲自找陶骧说去。”
静漪听他提到陶骧少有的这般认真的语气,险些笑出来。逄敦煌对她瞪眼。她忍笑道:“他在外面的事,我一向不过问。不过你既然有心,我正巧要去,不妨在他面前提一提。”
逄敦煌也不理会静漪的揶揄,抱着手臂,正色道:“倒不是我瞎起哄,我恐怕这又是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他。接不接,怎么接,接了怎么办,原本都是都难的很。这下他果然接了,往下就要执行。我是局外人不假,可我也是西北人。这几年陶骧做的事,在这里还是得民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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