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看看他。
出去这许久,图虎翼又黑又瘦,仿佛被风干了似的。
她喉咙有点干涩,问道:“怎么都走到黑沙漠去了?”她也看地图的,进疆的路线有很多条,要经过黑沙漠的路是最难走的。她不知道他们经历了多少凶险,只看到图虎翼都受伤了……她清了清喉咙,“阿图,去休息吧。明儿过来,我再问你的。”
“是,少奶奶。我还得去看看伤员安置的怎样了。少爷嫌我受伤碍事,派我押送重伤伤员和俘虏回来的。我把这事情交接完毕,也得马上返回。”图虎翼说完,给她敬礼,带着人离开了。
静漪拿着信,呆站了片刻,才意识到雅媚始终在她身边,但是一言不发。她转脸望着雅媚,见她正望着自己,不禁过去,伏在她肩上。雅媚也不说什么,只是抚了抚她的手臂。
“二嫂也去歇着吧。我好了的。”静漪轻声说。
雅媚听她鼻音很重,点点头。不让她送出来,走之前嘱咐张妈好好看着少奶奶。
张妈关好门回来,见静漪已经不在客厅里,看到月儿和秋薇还在,问道:“怎么不上去看着少奶奶?”
月儿和秋薇都摇头,道:“不让我们跟着。”
张妈叹口气,见她们两个守着那个木头盒子,赶她们快去睡觉,自己倒也看了一眼,正要拿红绸子盖上,听得月儿问秋薇:“秋薇姐姐,那石头好看么?为什么七少爷要千里迢迢的送这么个礼物回来?”
“不好看。”秋薇立即回答。
张妈忍不住说:“你们知道什么,这木头是胡杨木。石头是风凌石。都是万古不化的好东西。”
她说着,那木盒子盖好。见秋薇还愣着,赶她上去守着静漪。
秋薇笑嘻嘻地对张妈做鬼脸儿,说:“张妈还急了,不就是说了句不好看么……我上去、我这就去……”
张妈也忍不住笑了,说:“你可知道,胡杨在西北是什么样的神木?胡杨‘生三千年不死、死三千年不倒,倒三千年不化’……”她边笑着,边转身,逐一地关着厅里的灯,又招呼月儿,一同去下房睡了。
秋薇跑上楼去,看着白狮卧在静漪卧室门口的毯子上,往里一看,果然静漪在里头坐着呢。见她来了,静漪看看她,才放下手中的信。
秋薇给静漪倒了杯茶,端过去问道:“姑爷信上写什么了?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静漪摇摇头,说:“也没什么。”
她是出了一会儿神。
秋薇看她这样子,倒在她脚边坐了,又想起来张妈刚刚的话,转述了一遍。她自顾自地说着,没听到静漪有回应,抬头看时,静漪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
睡着了,手里的信便散落。
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笺纸。信上短短的几行字,像是匆匆写就的,有点缭乱……秋薇没敢看内容,将信捡起来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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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静漪清醒了,因陶盛川近日身体欠安,正在家中静养。早起她便先去上房给陶盛川夫妇请安。一早尔安姐妹都在这里陪着了。静漪见到公婆,说起陶骧派人回来探望一事,得知陶骧同样有信给父母亲。
陶夫人见静漪脸色苍白,知道是宿醉的缘故,特别嘱咐跟着的人好好照料她。
近日因为她要出洋的缘故,陶夫人总是对她格外有些严厉。静漪被她软语相慰,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她细细一观察,觉得连尔安尔宜似乎对她都生出几分客气来。静漪就更觉得不知哪里不太对劲,仿佛突然同他们生分了些。
静漪略住一会儿,照例要去萱瑞堂老太太那里,告退出来,遇上陶骏一家三口。静漪问候过陶骏,正要走,被陶骏提醒道:“听说从前方送回来不少重伤员?”
“是的,大哥。”静漪点头。
昨晚阿图虽然没有细说,她今早出来之前先将阿图找来问过了。前方野战医院的条件有限,不能收纳这么多的伤员,只好让空军派运输机将重伤员送回后方医治。昨天抵达的是第一批,这两日还会陆续再送到几批的。
她听着虽然只是个模糊的批次,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数,但多少也能猜到,前方的伤亡恐怕不小……她看了陶骏。陶骏既然会这么问,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他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比起她来只有更能看清状况。
陶骏对她点点头,说:“伤员这么多,恐怕前线的伤亡很大。是不是担心了?”
静漪看了他,点头。
符黎贞站在陶骏身旁,此时轻声说:“辔之,不要说这些了,七妹已经够担心了。快进去吧。”
静漪侧身让路,陶骏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又看了静漪一眼。
福顺推着轮椅先走,符黎贞牵着麒麟儿,对静漪道:“从昨晚上听说了,就有些不痛快。要叫我说,这些外面的事,同他又没有关系,且不要操心了,只是不听。七妹不要往心里去,辔之就是个爱操心的人。”
符黎贞垂下眼帘,摸摸麒麟儿的头,温柔地笑着。
麒麟儿看着静漪,小声问道:“小婶,阿图叔叔受伤了,七叔没事么?”
静漪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年纪的孩子,竟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弯下身,对他微笑着摇头,说:“麟儿放心,七叔没事的。”
虽是这么说着,不由得想起刚刚她问阿图七少是不是一切都好时,阿图那干脆利落的回答。说是都好,让她不用惦记。回答的有些过于干脆利落,毫无漏洞,就更像是编出来要她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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