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间爆发,转身指着她喝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一身的伤!”
静漪语塞。
陶骧见她不语,喝问:“你若是不小心,哪里都有危险,你知不知道?”
静漪觉得他几声喝问,简直脚下都在颤。
陶骧见她不出声,却也不是被自己突然发火吓住了的样子,知道她一定是不服气自己这样的,便继续道:“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不准你自作主张、单独行动。我老早交待过,任何时候,你都不能掉以轻心。而且我也警告过你,那边的事,不准你插手。”
“我明白,”静漪轻声说。比起他的声若洪钟,她的声音简直若随风轻舞的金铃那样细和弱。“我总是不太信危险处处都在,连家里都有……这是家里啊,牧之。再说我也没有插手他们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事。虽然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出事,我也晓得这时候装聋作哑最好。我也不瞒着你,一点忙都帮不上,我难受的很。我想过偷偷地帮帮忙……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这家里,一条条森严的规矩,比国家的宪法都严格。我能做什么?我能做的只是看着罢了……牧之,你难道能体会我那种无能为力?何况当我……”
陶骧直直地瞅着她,半晌,他依旧坐下来,将烟抽完,狠狠地将烟蒂掐灭。
“何况什么?”他问。
“我以后会当心的。”静漪轻声说。
她看着陶骧的侧脸,知道他是在克制着不继续发脾气的。她心里莫名地酸楚,伸手扶了他的肩膀。
“我真的只是去送信的……送到就回来了。大嫂不怎么待见我的,你也知道。完全是意外。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我也不……”她正说着,忽然间陶骧转身,面孔靠近了她,她心砰砰跳。“不……不会了。”
陶骧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狠狠的,她的肩膀撞在他坚实的胸怀里。
心里的酸楚泛滥起来,她吸着鼻子,不让那酸楚钻到鼻尖。
他揉着她的头发,转脸吻了下她。
嘴唇贴上她馨香的发,柔软而温暖的小发卷儿搔着他的唇,酥酥麻麻的。
静漪呆了下,仰脸看着他。
刚刚他还气的不得了……
“还疼?”陶骧轻轻抚着她的肩膀,问。喉咙有点干涩,发出来的声音都不是他的似的。
“疼。”她点头。
陶骧看着她,手指抚着她额前的刘海。
“静漪。”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她再点头。
“你要懂得保护自己。”陶骧说。
静漪心悠悠一沉。她看着陶骧,说:“我当然懂得保护自己。只不过有时候,先保护自己,不是最要紧的。”
陶骧抬手,停了片刻,还是落在她发顶,轻缓地揉了一下,又一下。
“关于她,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他说。
静漪拉下他的手,摇头,道:“不用了。我信你不会骗我。”
陶骧听了这几句话,反而怔住了似的,看着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直直地瞅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宝石似的,闪出来的光彩,仿佛也能直直地照到他的眼中、心里……他忍不住低头,吻在她眼上。
这样,他就不用看她的眼睛了。
停了片刻,他吻上她的嘴唇。深深地、深深地、渴望了很久似的,他吻着她。
静漪攀着他的肩,渐渐沉迷于他的亲吻中去、渐渐忘情……
陶骧出门时,静漪牵了麒麟儿的小手,看着他穿上雨衣,走进雨瀑中去。急落的大雨在地面的积水中,激起寸许的水花,烟雾蒙蒙的。
陶骧走出大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眼前蒙了一层银色亮纱似的,她的身影模模糊糊的。
雨伞遮在他头顶,他转眼看到图虎翼。
“七少,上车吧。”图虎翼说。
陶骧上了车,图虎翼收了伞,陶骧看了被他收在一旁的雨衣和雨伞。
靴子上沾了水,浑身都有潮意,湿黏黏的令人不快……但也许并不全因为天气,还有些什么他说不出的原因,让他不舒服。
图虎翼看看他。
“说。”陶骧沉声道。
图虎翼沉默片刻,说:“老帅请辞省政府主席获准。”
陶骧点头。已经是第三次请辞,前两次都未获准,应该是做了很足的挽留姿态,也算是给他父亲很大的面子,作为这些年来他为此地政通人和做出的贡献的褒奖。这是意料当中的事。
“老帅推荐的候选人未能获得索长官支持。索长官另有属意的人选。”图虎翼说。
陶骧眉尖蹙起,问:“谁?”
“据最新的情报,会在三个人当中产生。现在名单还没有确定。但其中一个是费玉明。”图虎翼说。
陶骧点点头,未置一词。
他这才觉得头有点沉。
昨晚的酒喝的还是太凶了,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七少,”马行健开口,“有件事,七少还不知道。”
“什么事?”陶骧握拳,瞧着额头。
“今早在司令部遇到马少校,她是去请假的。问了问,才知道她这两天要帮忙办丧事。”马行健说。
陶骧拳敲在额头上,停了片刻。
“还有什么消息,和我说说。”他示意图虎翼。
仿佛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波澜只有微弱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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