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玉明则笑吟吟地望着陶骧。
始终坐着没出声的蒲老在这时笑道:“西北军乃我大西北沙漠之鹰,只有更高更宽广的天空才配得起它的展翅。区区白匪,岂在话下?”
费玉明听了,转身向蒲老微微欠身,说:“老先生说的是。肮”
陶骧则伸手将面前的酒坛拎了起来,看费玉明面前只有一小杯葡萄酒,笑一笑。手一抬,站在一旁的李大龙忙过来,将一只大海碗放到了费玉明面前。他不等费玉明阻拦,酒坛一倾,咣咣咣地将酒倒进了大海碗中。
“陶司令,这……”费玉明看着这只大海碗,眼有点发直。费太太更是险些要失声,倒是费玉明拍拍手要她不要担心。费玉明看着微笑着的陶骧,心知这碗酒怕是躲不过。“陶司令,费某酒量有限,这碗酒恐怕无能为力。”
“哎,费主席此言差矣。”陶骧摆手,“费主席既然来到西北,就该入乡随俗。这是西北名酒,最好的金泉酒,七十年陈酿,入口绵柔,回味无穷,绝不上头,错过可惜。再说今天是庆功宴,此番西北军之胜利荣耀,费主席当与有荣焉。费主席可以不全喝,却不能不喝一点。”
费玉明听着此话,委实无法推拒,只得点头。他刚刚拿起碗,听陶骧道:“剿匪一事,西北军自当尽力,也赖费主席以政府之力,给予支援。不过陶骧尚有一事,要请教费主席。”
费玉明不得不将酒喝一些。这一大海碗喝了一小半,酒劲还没有上来,他已经抱了肚子坐着。
陶骧也不勉强他,马仲成和逄敦煌过来一看,都笑道:“还想敬费主席酒,既然这样,意思一下可好?”
两人是平叛功臣,费玉明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于是又喝了一点,人已经开始犯晕。
马仲成和逄敦煌并没有立即离开,陶骧说了有话要问,他们是要听一听的。
一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静漪也安稳地坐着。
陶骧手搭在费玉明的椅背上,目光湛湛地望着他,沉声道:“费主席此前在国会演讲,言之凿凿,谓我老大中国,此时宛若睡狮,人人皆可欺之侮之,已近百年。东北一隅,更是形同割让,所产物资,几悉数输出,民众所言,几用倭文,是可忍孰不可忍?将倭寇逐出东北,刻不容缓——费主席此番话,陶骧深以为然。据闻,朝野持此意见者不在少数。”
费玉明虽有些头晕,却看着陶骧,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费主席既有此识见,可见并非看不清楚局势。对内对外、孰轻孰重,还需思量取舍么?”陶骧问道。
费玉明看了他,摆手道:“若此时国力军力强盛,自不必取舍。只可惜眼下国力尚弱,军力有限,自是先除心腹大患,方可一力对外。”
“费主席的意思,也是索长官的意思。”陶骧道。
费玉明立即拱手以示尊敬之意,正色道:“正是。此事虽有不同意见,暂时也已达成共识。陶司令……”费玉明虽有醉意,看着陶骧的眼神却不含糊。
“陶骧是军人,上峰之命,自当服从。此一样费主席不必过虑。费主席初来,必有许多事情亟待了解处置,有需要陶骧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陶骧说着,已微笑。
“费某日后仰赖陶司令之处甚多,还请陶司令多多帮忙。”费玉明也笑道。
“这是自然。”陶骧笑着,望了逄敦煌和马仲成,“费主席果然开明,才是此地军民之福。”
静漪见他眼中堆着笑意,同人自管谈笑风生,费玉明醺然欲醉,样子极是放松……这席上刚刚还风起云涌,转瞬便和煦安然,真是让人目不暇给……陶骧见她安静地始终不插话,转眼看看她,靠近些道:“若是嫌闷,你去别处转转。”
“不用的。”静漪抬手拂了下他的肩膀。雪亮的银色肩章温温的,像他的体温。
陶骧见她温柔地说着话,眼中更是柔波微漾,不禁一笑。
石夫人见了,唷的一声,与身边的蒲太太一起笑出来,几乎异口同声地道:“贤伉俪真羡煞旁人。”
静漪脸上飞红,陶骧泰然自若,起身携了静漪,来给石夫人和蒲太太敬酒。
两人并立在一处,已然是风景一般,好看之极。惹的众人边看边赞。那费太太与他们是初识,少见必然多怪,更赞不绝口。
静漪正同费太太说着话,就见费法娴挽着未婚夫方少康过来,看到她先笑道:“密西斯陶今晚太美了,快让我看看。”
费法娴自己是一身桃红的晚礼服。红的极艳丽,她本人虽不甚美,胜在容色好,态度豪放,也够引人注目的。只是与静漪面对面,更显得静漪温文尔雅。
静漪微笑,看了方少康,也点点头。
方少康看向她的目光温和中有漠不关心,仿佛她只是一个衣架子。面目平板的更是连那狰狞的伤疤都显得平缓了些似的——那伤疤是带着锋芒的利剑,随时会刺伤她的眼。她及时移开了目光——费法娴含笑望着她呢。
“陶司令,晚上好。”费法娴放开静漪的手,朝走过来的陶骧略一屈膝,行了个很洋派的礼。
陶骧略一点头,看看她,也看看方少康。
静漪不禁手心冒了汗。
好在陶骧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看起来他对方少康这个费玉明的私人秘书完全没有看在眼里,若不念在他是费小姐未婚夫的份儿上,也未必会多看他一眼。而方少康,也表现得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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