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车要进去,马行健过来提醒她稍晚点再去。
她皱了眉问道:“怎么?”
马行健便道:“七少有事同老帅谈。”
静漪看看他,既然这么说,当然谈的是不便让她听的事。
已经到了楼前,再回车上去也觉得不便,她踌躇片刻,抬眼望望楼上亮着灯的病房窗口,窗帘垂着,有淡淡的光透出来。
“七少奶奶,太太让您快些进来。”门口人影一闪,陶夫人跟前的大丫头珂儿出来了。
静漪应了一声,朝门口走去。进门看到陶夫人刚刚从楼上下来,正与管家哈德广说话,看到她,点点头。
“七少奶奶。”哈德广也忙打了个招呼,才对陶夫人说:“照太太吩咐。”
“去吧。”陶夫人打发了哈德广走,看看静漪,“老七在上头和老爷谈事情呢。吃过晚饭了?”
“是。”静漪答应着,接着把今天的行程简单说了说。
陶夫人听着,似有些心不在焉。静漪看到,适时地住了口。陶夫人见她安静,听了听楼上的动静,隔着楼板,听到脚步声。静漪辨得出来是陶骧。她直觉此时他心情很不好,脚步声仿佛都在发脾气……对父亲?她低着头。莫名地担心起来。
楼上很快没了声音,过一会儿,楼梯想起来,听到陶骧在命令人,很大声但是回声也响,一时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静漪看看婆婆。
陶夫人脸沉着。
陶骧下来,静漪再看他,的确像是刚刚发过火。
“母亲。”陶骧过来,看了静漪一眼。
陶夫人忍了忍,才说:“老爷在病中,你就不能忍耐一时,和缓着同他商议事情么?”
陶骧沉默。
陶夫人烦躁地道:“外面的事,我也不知道究竟。但是你可别惹老爷不痛快,不然我饶不了你。”
“是,母亲。”陶骧答应。
看得出来他的言不由衷,陶夫人却也无奈。想说什么转眼看到静漪,便说:“让珂儿陪你上去看望下老爷吧。”
静漪忙起了身,跟着珂儿上楼去了。
珂儿替她敲门,来开门的是史全。
史全同陶盛川禀报过,请静漪进去。
陶盛川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静漪刚想张口叫父亲,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倒愣了下——她几乎以为看到的是陶骧。不久前,也是在某间病房里,陶骧也是这样站在窗前……陶盛川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静漪,温和地点点头。他比起前一阵子又消瘦了些,显得有点憔悴。可是双目很有神,精神又是非常好的,人还是像棵老松那样苍劲而有力。
“静漪来了?”他微笑着,看看这个穿着浅色洋装的女孩子,娉娉婷婷朝自己走来,行了个礼,叫他父亲。
“是,父亲。”静漪走近些,“父亲今天感觉怎么样?”
陶盛川笑着,示意静漪坐下说话,道:“好的很。医生不好。”
静漪看着公公脸上露出顽童似的笑容来,也笑了,说:“父亲是不是不听医生话了?”
“你怎么知道?”陶盛川故作惊讶,“他们的意见总是和我相左。医生的话,不能不听,可也不能全听。”
“父亲真是。既是病人,就要好好听医生的话。不止要听,还要全听。”静漪笑道。
她看着公公笑起来,面颊上竟有深深的皱纹,可见瘦的多了,不禁有些难过。
陶盛川看出她的心情,笑的更愉快,道:“你这孩子,必定是帮医生说话的。”
“父亲,医生说什么了?”静漪问道,“若是医生说的不对,我不帮医生说话的。”
陶盛川笑眯眯地说:“还不是那些话,反过来复过去,没有一日不劝我去上海就诊。难道去了上海就包治百病了么?”
静漪听说,心里一沉。
若是小病症,吕贝克大夫应该不会要求去上海的。
她一着急,脸就红了,刚想要问到底怎么了,陶盛川往门口处看看,说:“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进来吧。”
静漪忙转头,看到陶骧从外头进来,脸还是板着的,却难掩尴尬。她再看看公公,虽然说是生气的样子,语气却并不见严厉,可见并不真的想斥责儿子。
“时候差不多了,你们不用都在这里。带着你们母亲快些回家去吧。”陶盛川的口气是命令的。
静漪看看陶骧。他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示意她一起出去。
静漪也不敢多嘴,怕这父子俩再不愉快,只好同陶盛川道别出来。没走两步,她拉了陶骧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父亲是哪里不好么?你同吕贝克大夫谈过了?他怎么说的?听父亲说他坚持要父亲去上海……”
陶骧在走廊上站下,看了她。她面上有焦急之色。
“医生疑心父亲肺部长了不好的东西。”陶骧说。
静漪怔了怔,没有立即说话。
陶骧看她的神色,问道:“你也这么想的?”
“从一些症状来看,是有这个可能。可也许只是肺部的毛病累积日久,不好恢复罢了。”静漪轻声说着,看了陶骧,“医生把初步诊断告之父亲,怹还是坚决不同意去上海进一步诊断和治疗是吗?”
陶骧脸上很不好看,点头。
静漪吸了口凉气,说:“吕贝克大夫或许在这里开刀也是可以的。这里的条件是没有上海和北平那样好,毕竟那边的医生护士更齐整些……贝松大夫什么时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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