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来的,才十七,已经在大舞台唱出点儿名号来了。”蒲秀田轻声对陶骧说,“等会儿德祥楼,我让班主带上她来。你若是喜欢,今儿就带她走。”
陶骧还没说话,陶驷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搭在蒲秀田肩头,低低地说了句:“不干好事。”
蒲秀田大笑。
陶骧坐了一会儿,外头马行健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起身出去。有几封急电呈给他。他看了,口述复电。小马走了,他在外头抽了两支烟。有点心烦,便在走廊上溜达了两趟。隐约听到有人争吵。他站下,看到班主从后台气急败坏地出来。见了他一怔,点头哈腰叫陶司令。
他淡淡地瞅了他一眼,照旧进去了。
戏散了场,一班人转到德祥楼去。
酒喝到一半,戏班班主果真带了人来。那个十七岁的姑娘被安排着坐到了陶骧身边,叫他陶司令、说给陶司令倒酒……陶骧冷眼看着这姑娘,眉眼清楚,面庞秀丽,美倒真不算顶美,就是一对大眼睛,流露出来的光彩,让人看得出来是个胆大的,也有点妩媚的娇态,正是这个年纪的姑娘水蜜桃般新鲜的味道。
陶骧酒喝的挺多,陶驷看差不多了,就要走,并没有一定拉陶骧走。陶骧也就让二哥先回了。陶驷眉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便先行离开了。
陶驷一走,其他人陆陆续续地也走了。
那姑娘没有走。
陶骧醉意朦胧的,看了她,指了指门。
他看着那姑娘去关了门。门外马行健和李大龙见状叫了声七少。他应了一声,说没事。外面便没有声息了。
他靠在罗汉床上,看着那姑娘回身朝他走来,隔了竹帘看着他,说:“你过来。”
那姑娘犹豫着,好半晌没能挪过来。等到近了,他打量着她,问:“叫什么?”
“冬儿。孟冬儿。”她回答。
陶骧笑了笑,说:“好名字。”
他话音未落,伸手将她拉住,几乎是顷刻之间,孟冬儿一个趔趄便跌在了他怀里。她扭着手脚,靠在他身边,一身淡淡的脂粉气和酒气,钻进他的鼻腔里来。
他心神一滞,抬手挑到她的衣领。
“陶司令,”孟冬儿低了头,抓着衣领不松手,“陶司令别……”
陶骧似笑非笑地问:“你今儿晚上来,不是不知道要怎么着吧?”
孟冬儿依旧低着头。陶骧手劲儿一使,孟冬儿旗袍领子下两颗扣子唰唰地崩落。陶骧眼见孟冬儿脸顿时急的红了。她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女子,一闪身甩开陶骧的手,急切间拔下发间的簪子,回手便抵上了陶骧的咽喉。
“陶司令,我说了别。”她身材瘦小而灵活,这样说着话,低低的,并不想惊动外面的人。“我卖艺的,不卖身。谁想要我,那得是明媒正娶。”
“哦?”陶骧仰了仰脖子,“既是这么有骨气,怎么又来了这儿?”
“我被逼无奈。可是陪酒可以,陪睡不行!陶司令你也有娘有姐妹……而且陶司令你的夫人是大美人……你干什么还在外头糟践人家的大姑娘?你”孟冬儿皱着眉,簪尖刺破了陶骧颈上的皮肤,渗出血丝来。
陶骧眯着眼,看上去是醉醺醺的,说:“孟姑娘你搞错了,今儿这事儿该是你情我愿。”他说着,眼眯成了一条线,“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说着,忽然睁开了眼。
孟冬儿本以为他醉的厉害,不想忽然间就看到陶骧眼中精光四射,一愣神,手腕子被陶骧扣住。
“你装醉!”她刚刚吐出这三个字,就觉得自己手腕子一沉,陶骧抬手伸脚,三两下便将她折在罗汉床上,她手上的簪子落在他手中,逼到她眼前来。
孟冬儿动都不动,盯着陶骧。
“你敢动我一下,我死给你看!你别以为我是个唱戏的,就可以随便给人玩!”她尖叫。
本以为陶骧接下来会怎么样的,不想好一会儿,陶骧根本没动手。她睁开眼,看到陶骧仍在看着她。
“班主是你什么人?”陶骧问。
“我……我爹。”孟冬儿回答。
“亲爹?”陶骧又问。
孟冬儿脸紫涨起来,咬着牙瞪他。
陶骧将簪子捻了一下,顺手一丢。起身一拂竹帘,走到外头,将坛子里的酒倒了出来。
孟冬儿还在愣着,待看他猛的将酒碗拿起来砸在地上,吓的浑身一哆嗦。
陶骧坐下来,说:“过来。”
孟冬儿磨蹭着过去,离他老远站下。
“你亲爹怎么着跟你说的?”陶骧问。
孟冬儿闷了半晌不吭气。
陶骧咣的一下,酒坛子砸在地上。
“蒲二爷给了钱的,陶司令要留我多久就留多久。”冬儿说。
陶骧看了她一眼。
虽是这么说着,脸依旧紫涨着,逃跑是不敢跑了,服气当然也是不服气的。
“今儿晚上你那出《战太平》我没听完。”陶骧说。
孟冬儿呆站在原地,看着陶骧。
陶骧坐下来,照旧倒着酒喝,抬眼再看孟冬儿——她且惊且喜,将信将疑,透着精明样儿的一张脸上,那对大眼里光彩又出现了……
陶骧没再说话。
这一晚他在德祥楼,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听孟冬儿唱了一宿的《战太平》……天亮时才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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