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陪着父亲又坐了一会儿,才出来。
陶夫人和陶骏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忙问里面的情形。陶骧简要地说了,陶夫人急忙进去看陶盛川。
“老七,你有事尽管去。这里有我。”陶骏说。
陶骧说:“那我走了,大哥。”他说着示意福顺推陶骏进去,自己倒站在外头半晌,听着里面低低的说话声……他看到史全守在门口。见他要走,史全说七少慢走。他点了点头,说:“老帅病情有变化,无论如何都即刻让人通知我。”
“好的,七少。”史全答应。
陶骧迈步出门去了。
西北军司令部,陶骧在办公室里,翻看岑高英呈给他的卷宗。
因为马行健的事,最近几天,虽战事顺利,陶骧脸色仍极其阴郁,身边人人噤若寒蝉。就连陶驷过来跟他说话也要小心一些,省得一句话不合适,批了龙鳞。
“人怎么样了?”陶骧合上卷宗,问道。
岑高英沉吟片刻,说:“还是不开口。但是对卷宗里已有的东西,都没有否认。司令,是不是缓一缓再审?看样子这时候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共事这么多年,他的性情我了解些……”
陶骧一掌拍在卷宗上。
岑高英闭了嘴。
陶骧站起来,抬脚便走。
岑高英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就见他出门转弯。站在门口候着的李大龙愣了下,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陶骧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处。
李大龙和岑高英立即明白陶骧这是要去哪里。此处电梯直通地下。司令部大楼有规模庞大的地下空间,比起地上部分不遑相让。此时陶骧要往地下室去,一定是要见马行健的——马行健是在这里被抓的,并没有送去军牢,而是遵照陶骧的命令被关在了这里……两个人跟着陶骧进了电梯。
果然陶骧进去便跟负责开电梯的士兵说去地下三层。马行健正是被关在那里的一间单独的房间里。岑高英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一口气来。他与马行健共事最久。虽然马行健的身份暴露让他又气又恨又不敢相信,但是马行健的为人从来让他信服,总希望此事能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看到陶骧如此生气,显然是对这种行为不能容忍。他却也知道陶司令之所以格外不能容忍,还有另一层的原因……
陶骧出了电梯,往东转。直走又转,终于看到有士兵把守的房间门。
“司令!”守门士兵敬礼。
“把门打开。”陶骧説。
“是!”守门士兵答应着,拿了钥匙开门。
门一开,陶骧步入房中。已经站在屋中央的马行健立正。身后的房门被关上了,陶骧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马行健——关押两日,憔悴许多,然依旧保持着军容整齐——陶骧踱了两步,停在马行健面前。
陶骧看了他,道:“听说这两日你拒不开口。”
马行健不吭声。
“我想知道的,你一句都不说。现在我亲自来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马行健直直地立着,仍没吭声。
陶骧问:“程静漪参与了多少?”
他目光森冷,语气淡淡的,却仿佛有利刃逼到人皮肉中去。
“七少,我的身份和活动,少奶奶自始至终都不清楚。而且,少奶奶也接触不到机密。”马行健说。
许久以来第一次开口,他的嗓音有些异样。而在陶骧锐利的目光和强大的气势压制下,他难免有点胆寒。
陶骧说:“你要保她平安,我明白。她是我太太,我不会把她怎么样。你只要和我说实话,她到底参与了多少。”
马行健沉默下来。他应着陶骧的目光,说:“七少,少奶奶真的不知道。”
陶骧笑出来。
他轻轻晃了晃身子,低头看着靴尖。
“程之忱用你是用对了人。”陶骧说着,转过身去。慢腾腾地踱着步子。“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小马?
马行健低声道:“七少,行健对七少有罪。七少要杀要剐,行健毫无怨言。只求……”
“不!”陶骧挥手制止他,说:“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我现在不是跟你分辨这个,而是想知道,程静漪在这个事情上,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马行健沉默下来,陶骧等着他的回答。
“少***确不知道内情。是我一时不慎,暴露了身份。她识破我的身份,给我警告,让我对七少主动坦白。她说如果我不坦白,那么她会向七少揭发。”马行健说。
陶骧问:“什么时候?”
“小小姐百日宴那天,和送杏子那天。送完杏子出来我就被逮捕了,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马行健说着,声音低下来。他观察着陶骧脸上的表情,“七少,少奶奶担心程长官,是人之常情。相信七少不会不体谅。对于行健来说,程长官和七少,乃至少奶奶,都是行健十分敬重的人。”
陶骧看了他。
马行健在他平静而深沉的目光之中,坚持把话说完:“七少以国家人民前途为重,负重而行。行健这些年都看在眼里的,惜无颜亦无法再追随七少。行健如有机会戴罪立功,一定为国杀敌,方不负七少多年栽培。”
“小马,”陶骧走过来,正对着马行健。堂堂的七尺汉子,跟随他多时的……短短两日,已非在他身边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我不能留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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