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临拍拍她的手,说:“我明白你的心情。这个时候,走和留,决定都不容易下。前阵子文谟打算送尔宜母子走,尔宜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硬是带着孩子同白家伯母回了乡下。文谟也没辙……早几个月,我就猜你不会不回来。果然回来了,我倒是更关心你现在对牧之,是什么心意?”
静漪转过身去,正对着门口——陶骧牵着遂心的手,正在往这边走来……她心被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瞬间塞了个满满当当。
她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睛什么都说了。
她爱这个男人。
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地爱……此时看着他,她就想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再不放开。
她的眼睛太深,眼神太温柔,以至于陶骧走进来时,看到她,几乎是被定在了那里。他们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对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
索雁临悄悄地招呼了遂心和之忱先离开了。
她想他们是需要多一点时间独处的。
已经在南京住了有一个礼拜,静漪见父亲身体好转,上海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便预备要回去了。
之慎夫妇昨日便返回上海了,她和遂心又要走,杜氏难免不舍。程世运倒是催着静漪早点回去,毕竟公事也要紧。
在南京还有一天,她本想好好儿陪陪父母,不料早间一则消息让她瞬间火冒三丈——她亲耳听到陶骧的部队被调到第四战区外的最前沿去的消息,吃惊之余,立即决定去见三哥。
程世运没有阻拦她。
等她走了,杜氏倒有些不安,问丈夫道:“老爷,这事情,她就是有意见,去找之忱,也是碰壁呢。兄妹俩感情刚刚好一些,这一去……唉!”
“夫人呐,就让她去吧。这些闲事,你我就不要问啦。”程世运心平气和。
杜氏瞪了他。
他清了清喉咙,道:“小十为了牧之的事着急,夫人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杜氏不假思索。
“着哇!”程世运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杜氏琢磨了一会儿,骂道:“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老不死的老头子……就这么些儿女,你算计来算计去的……”
程世运由着她骂,半晌,嘴角浮起一丝笑……
静漪冒雨乘车赶到七星桥官邸,让人通报进去,自己要见三哥。
侍从室的人见是十小姐,告诉她长官在书房见客,请她到那边稍等。
她走到书房门口,侍从室温主任正在外头候着,看到她,轻手轻脚地过来,轻声说:“十小姐,长官在见客。”
“我马上要见到他。”静漪瞪着他。
温主任打了个顿,说:“十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马上要见他。我有事情要问他。”静漪没耐心跟温主任周旋。
温主任还想拦,身后的门一开,侍从官说:“长官让十小姐进来说话。”
静漪目不斜视的走进书房去。
侍从官关了门出去了,书房里只有她和程之忱在。
程之忱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有些累。
外面在下雨,书房里光线也暗。满屋子都是烟气,还有陈年旧书的霉味。
“坐吧。找我有什么事?”之忱问。
静漪看到茶几上两杯咖啡,都原封未动。
“三哥,你说良心话。”静漪坐下,气势汹汹的。对面沙发里的程之忱望着她,见她简直像对着老鹰护着小鸡仔的母鸡似的,简直炸了毛。“三哥你说良心话,你是不是故意让陶骧的部队去死守江口?”
之忱问:“什么时候开始,你要干涉我的军务了,嗯?”
“谁要干涉你军务?我是来同你分辨个道理。你大部队一个劲儿的后撤,就把陶骧的第四战区几个集团军都放在你的撤退路线上,让他做你的人肉盾牌吗?三哥,你怎么干的出来?”静漪连珠炮似的发问。
程之忱脸色铁青,隐忍不发。
静漪声音很大。
她也不管自己说的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听到也没有什么,在这里的都是程之忱的近卫,什么不是听惯了的?她心里一团火,不找个地方掏出来是不行的。
“这些年,哪一仗,你不是把他的部队放在最前线?平新疆、平川藏,你让他冲在前面,倒说的过去;可是打云贵,你还千里迢迢调用他的西北军?你安的什么心?你怎么不用你的嫡系?你的嫡系装备精良,不是说对你忠心不二?那你就该硬仗都让他们去打。你这是以国家统一、抵御外敌之名,消耗陶骧的财力物力兵力,形同铲除异己!他输了你少一个心腹大患,他赢了你照样坐享其成!”
“静漪!”
“三哥你不能这样。你撤退到哪里算个头?好,你撤,可你若是你把牧之牺牲了,你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将才,你再也找不到更忠诚的部下!”
“你混蛋!”程之忱大喝。
“三哥你才是!你……你这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静漪已经火上眉峰了。
之忱站起来,挥手就想朝着静漪打来。静漪动也不动的,等着他这一巴掌。之忱却没有打下去。
兄妹俩正僵持着,就听着书房门外一阵乱,门被推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陶骧进了门,跟在后面的侍从官喊道:“总司令,陶司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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