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主意已定。”程之忱说。
“我难道不知道他主意已定?这个局势之下,他还能怎样?以他的性情,没有命令,都会主动请命到最危险的地方去的。”静漪望着三哥。她也不是不能体会他的难处。看到他的为难,她也心疼。“对不住,三哥,我明知道跟你吵也没用,还是来了。”
“那么你呢,小十?”之忱看了静漪。
“正如我不能动摇他的信念,他也不能强迫我改变主意。我回来,就是要与他同进退。我会在我应该在的地方,尽我应当尽的责任。”静漪走下台阶。
“小十!”之忱叫着小妹。
静漪脚步稳妥坚定。
他本想叫住她再劝说下的,但看到她这个样子,顿时明白自己不需多说了。
“三哥,再见。”静漪走在雨中,还是回下头,对着她的三哥微笑了下。
“我们会胜利的。”之忱说。
静漪微微仰头,看了之忱,点头道:“保重,三哥。”
静漪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事情带着遂心回到上海。
此时的上海已经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然而这个城市最神奇的地方,也就在于即便是这样的时刻,仍改不掉充斥在空气里每一个因子中的生命力。
她和遂心下了火车,家里的司机来接。送遂心回了陶家。数日不见,陶夫人恢复的很不错。照着陶骧的意思,家里上下应该在收拾东西预备离开了,可陶夫人看上去并不着急。静漪也没多停留便告辞回自己的公馆。路上却连续遇到封锁。在街上停留的时候,她就望着外面:商店在甩卖货物、衣着鲜亮的女人们进出店面仍乐此不疲,卖报纸的儿童口中高声地喊着最新的头条……第四战区部队全线推进的消息在报童口中听起来都没有那么沉重了似的。
静漪摇下车窗,要了份报纸。
接过报纸来,她看到报童身前挂着的烟匣,掏出钱来,把烟都买了。
看着报童欢欢喜喜地跑了……她握着报纸,翻了翻。
报童的年纪也只是比遂心略大。
生活已经很艰难,若再打起仗来,不知会怎样。
她下车时把烟都给了司机。只从里面拿了一盒。老刀牌香烟。
进门之后,李婶告诉她说马上可以开饭,她就干脆在楼下坐着等。
天气已经热了,她打开烟盒,点燃了,抽了一口……还好没有被呛到。
烟味真苦。
心里也有淡淡的苦涩……
李婶来请她去吃饭的时候,看到她在抽烟,很惊讶地望着她,说:“先生,晚饭已经好了。”
静漪将烟卷儿捻了,问:“李师傅已经出来了?”
李婶摇头,说:“陶司令让人安排他随司令部走,说是专门给陶司令做饭……路副官说,这两天就把他提出来的。”
静漪坐下,听着李婶说。
陶骧竟然把李保柱收入麾下……他可是马上就要带兵打仗去的。
“陶司令说,非得治治他的毛病。在司令部,有人看着。不老实,就军法伺候。”李婶说着,给静漪盛汤。
静漪抬眼看看她。
李婶说这话时虽极力地掩饰着情绪,还是能看出来她在说到陶骧时那种崇敬、还有对她口中那个赌鬼死鬼丈夫的爱恨交加……静漪喝着汤,见李婶说完沉默了,说:“他现在还在号子里?”
“在的。陶司令说,就是要让他知道知道这滋味,往后看他还敢不敢。”李婶说。
静漪含了口汤,微笑了下。
这真是陶骧能说出来的话……她轻声说:“你收拾间屋子。等接了李师傅出来,这些天就住在公馆里。”
“程先生……”李婶怔住,随即道:“不用的程先生,不好打搅到您。”
“经过这次,他也该得了教训。”静漪微笑着,“再说我还想尝尝李师傅做的菜,是不是还是当年的味道。过两天再让他去陶司令那里。”
“他这些年,要是肯好好儿的仍旧那么做菜,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但愿他承陶司令和先生您的恩情,从此以后真改了。”李婶叹气。
“跟着陶司令他还能不改么。去吧,李婶,照我说的做。”静漪说。
李婶又再三谢静漪,也就先下去了。
静漪独自对着一桌子饭菜,吃的食不知味。
女佣来请她听电话,是遂心。
静漪坐在那里,听遂心轻快地同她说着话。无非是今天她走了之后,她都做了些什么。
“爸爸……妈妈,我给爸爸画了一幅画。”遂心忽然说,“明天拿给你看好不好?”
静漪猛的听到遂心喊爸爸,倒也分不清她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陶骧……她仔细听,听筒里却没有陶骧的声音。
她想她是听岔了……
“好啊,我在家里等你。你想吃什么,囡囡,我给你做。”静漪说。
遂心咕咕地笑着,她身旁好似有人,静漪追问着她,她才对着话筒说:“我想吃香油蒸蛋。”
静漪愣了一下。
“香油蒸蛋么……好哇。”她说着,微笑了。嘱咐遂心早些休息,约好了明天一早过来。她起身,站了一会儿,转身进厨房去。
厨娘看到她进来吃惊地忙行礼,问她程先生要什么吗。她说囡囡想吃香油蒸蛋,我很久没做了,想先试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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