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瓴点头。
“之忓怎么没来?”逄敦煌想到不离静漪左右的林之忓,问道。
“杜家保卫这样严密,他就不用总是跟着了。趁这个时候休息下也好。”静漪说。
逄敦煌听了笑笑,道:“也是。我还以为他另有行动。上次见他,他仿佛是很担心你的处境。之忓对人对事的判断都极准确,他的话,你要听。另外,你出入当心些。”
“好。”静漪答应着。
林之忓的判断固然准确,逄敦煌的直觉也够灵敏。
在他们来说,关心和保护她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她沉默了,没有多说什么。
“牧之昨晚和杜先生一起过来的。”逄敦煌说。
静漪愣了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他回来过。”
现在他人在哪里,她既不知道,也没打听。若是方便,他是会回来见她的。
“他看样子还不错的,你不要担心。我是明白他处事的,不见得肯牺牲公事时间。”逄敦煌解释道。
他见静漪不语,笑了笑。
“我又没怪他。”静漪挪了半步。
她身上的裙子,随着缓慢移动的步子,摆动了两下。裙上碎钻若点点的星,闪闪烁烁。
逄敦煌沉默。
“不要急着归队。”静漪说。
逄敦煌眉一扬。
“我也是明白你处事的,不见得在这安心养伤。但是不恢复好了,日后有你的苦头吃。”静漪说着话,不但正色且严肃。
“知道了。”逄敦煌举手,示意她快些走。
他过去亲自给她们关了车门,跟遂心和秋薇道别,看着车子离去,才回身往木屋走。他看看腕表,已过了五点钟。元秋他们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的。等回了房,他坐下来,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元秋进来给他送药时,见他脸色发白,顿时一惊,就要出去叫高医生进来,逄敦煌摆手表示不用。
“您总这样,难怪陶司令发火。”元秋忍不住说。
陶司令来抽空来探望他们军长,军长就提出来要归队。陶司令当然是不同意的,到后来几乎说僵了。幸而杜先生在这,才不至于吵起来。陶司令临走时说让逄军长保重。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陶司令,那语气是他从没听过的沉。陶司令说省身,你我二人送走那么多兄弟,必得设法保全自己,才有雪恨一日,你万万那不可如此糊涂……他不知逄军长听了作何感想,反正他是整夜辗转未眠。
归队的心急切的如热锅蚂蚁,到这地步也安定了些。
逄敦煌拭去脸上的冷汗,瞅了元秋。
元秋被他瞅着,也不敢再多嘴了。
“你这小子,话真多。”逄敦煌骂道。
“军长,要是这会儿有人和我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您、您还用得上,我可不用话多……您倒是琢磨琢磨,遂心小姐都说,密斯梅很不错呢。要不,高医生也……哎哟!”元秋惨叫一声,已经被逄敦煌拿着拐杖照着腿上来了一下。他夸张地一蹦三尺高,拼命揉着腿。
逄敦煌瞪了他半晌,等他安静下来,才说:“滚出去。这话以后不管跟我,还是跟别人,都不准再说。”
元秋张了张嘴,瞪了瞪眼,到底没敢再出声,闷闷不乐地等着逄敦煌吃了药,又问:“杜先生问您今晚要不要去参加舞会……去不去?”
逄敦煌放松些,就觉得伤处疼的轻了好多,心情也没有那么烦躁了似的。但好一会儿,才说:“不。不去。”
元秋看了他,顿觉他的心思似乎跑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的军长,从前闲时也时常会露出这让人费解的、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来。他总觉得他的军长心里是有人的,于是尽管很讨女人喜欢、身边也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女人,他始终没有安定下来,并不像旁人传说的他贪玩不定性……而是太坚定地知道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他忽的站直了。
逄敦煌看看他,许是元秋的表情有些奇怪,这奇怪的神色触动了他,他笑一笑,说:“老爷子也没白嘱咐你,你还真是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放心,老爷子吃斋念佛,大半生行善积德,会有善报。等抗战胜利,我再考虑个人的事。一日不将日寇驱离,一日不成家。”
元秋张着嘴,这会是真说不出话来了。
逄敦煌倒起了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两日我安排你随伤愈的士兵一起归队。陶司令正在用人之际,我留你在身边,乃浪费人才之举。”
“军长……”
“我也会尽快归队,与你们并肩作战。”逄敦煌说完,点了点他,“从前在我身边的毛病,可都要改了。从咱们这里出去的人,不准给我跌份儿。”
“是!”元秋脸涨红了。虽着便装,仍是给逄敦煌敬了个标准的礼。
逄敦煌一笑。
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他却
有些惆怅……
……
夜幕悄然降临,杜家里里外外都热闹起来。门前车水马龙,花园里衣香鬓影、仙乐飘飘。对宾客开放的宅邸内大厅里,今晚则像一个宏大的博物馆,供人们浏览——此处正在展出的许多娟赠品,将会拍卖,筹得的款项,支援前线。
程静漪用毕晚餐,先来这里参观。
“小姐,你来看这个。”秋薇悄声对静漪说。
陶夫人带着遂心留在杜老夫人处,没有过来,嘱咐静漪替她留意拍卖画册上那几样她看中的东西,合适的时候便出手——这次拍卖并不像正式的程序那般,要当众竞价,而是将拍品展出,有中意者将支票或现金投入拍品所安置的捐款箱子中,开箱时,由最高出价者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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