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转脸对秋薇说了句:“去给我拿杯香槟。”
秋薇怔了怔,看看那两人,答应着去了。
静漪站在原地没有动,只点了点头,道:“好久不见。”
站在面前的这两位,的确是好久不见。十余年并不是段很短的时光,足以让人忘记很多人和事,模糊许多曾经在记忆中打下烙印的影像……但是这两人的出现,立时令她觉得时间也可以是走的极慢的。她从未忘记过这样两张脸……但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或许他们已经改名换姓,并不是她记得的……譬如,这位女士丁晓玲,这位先生……曾经叫做顾鹤。看他们的装扮,与先前亦不可同日而语。虽远称不上是富贵逼人,总有种高高在上的气度,与今晚的舞会,倒是相得益彰。
“难得二位还认得我。”静漪说。她目光清澈。这是一种很平静甚至很温柔的目光,但落在谁身上,都觉得在短短几秒钟内,便已经被看了个透彻。
“有谁会不认得陶太太呢?何况我们虽很久不见,也都还是老样子呢。刚刚看到陶太太,忙过来打招呼。还请陶太太不要见怪。”丁晓玲轻声说。她过来,以一种很熟稔地要同静漪攀谈的态度,看着静漪的眼睛。
静漪看她伸过来的手上,亮晶晶的钻石戒子戴在无名指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看了她,又转眼望着顾鹤,道:“顾先生和顾太太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我这些年人在国外,没有能够道贺,也请二位不要见怪。”
“今年是第七年了。”丁晓玲似乎是被问到她同顾鹤的婚姻十分的幸福,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声音都比刚才还愉快了。
“恭喜二位了。”静漪也配合地笑着,“顾先生如今在哪里高就?从前圣约翰医科毕业的同学们,不管在国内还是出国的,都很不错呢。”
丁晓玲看看顾鹤,笑道:“或许陶太太听说过《新报》?”
“哦?难道《新报》是顾先生创办的?”静漪着实有点意外。《新报》是家不大不小的报馆,出版的报纸内容也是不左不右,有时甚至有些低俗。如果不是被告知,她很难将这样一份报纸与顾鹤联系起来。不过她转念一想,以顾鹤的身份,越是不像,反而越好吧……她与丁晓玲交谈着,得知她也是妇救会的一员,今晚是特地来参加舞会的。
“看到陶太太的拍品,忍不住过来打个招呼。我也知道冒昧,但是,还是要向陶太太表示敬意。”丁晓玲说。
“哪里。”静漪客气地说。
秋薇过来,将香槟酒递给她,轻声说:“小姐,有位杜先生问起您。”
“哦?”静漪抬头,立即看到远处有位先生,对她举杯致意,竟是杜琠。杜琠正与几位朋友在一处,身旁并没有黄珍妮的影子。静漪一笑。今晚还真是故人似云来呢。
顾鹤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到这时才说:“陶太太忙,我们不打扰您了。日后有机会再拜访陶太太。”
静漪看他,与十年前想比,他样貌身材显得臃肿迟钝了好些,唯有一对小眼睛中露出来的光芒,依旧锐利。且他这句日后拜访,听在耳中,未免有些令她觉得异样。但她笑着点点头,道:“哪里谈得上打扰。”
“凯瑟琳,让我好找!”有人高声叫着静漪的英文名字,楼下大厅里人声鼎沸,这一层人也不少,这声音竟似有穿透力,还带了回音。
静漪立即听出是梅季康的声音,一看,果然是他。一身黑色燕尾礼服的梅季康,正从楼梯口处走过来。一路走一路微笑着,只看着静漪,顺手拿了杯香槟酒,过来还没站定,便碰了下静漪的酒杯,说:“真让我好找!咦,顾先生也在这里?顾太太也来了,晚上好,您今晚真是美极了。”
静漪看着梅季康与顾鹤夫妇寒暄,心想梅季康果真是风度极佳,但顾氏夫妇也不是等闲人物,几人谈笑风生间,从报纸发行到时事新闻连今晚都有哪几位重要客人来都说到了……等顾氏夫妇及时离开,静漪看了梅季康。
“怎么同他们说起话来了呢?”梅季康低声问道。
☆、番外:《思君迢迢隔青天》(二十九)
梅季康这么问着,静漪微笑,道:“密斯特顾是我的校友。舒悫鹉琻念书时便认得的。多年不见,难得还能认出来。”
“我倒忘了,他也曾经念过医科。圣约翰医科出身,转行做了报业的,也并不多见。”梅季康轻笑,手中水晶杯碰了碰静漪的。
静漪看了杯中浅浅的蜜色液体,啜了口,道:“人各有志,譬如我有心医治人的身体,便有人意在挽救人的精神,这不矛盾。”
同样的话,她似乎在别的场合也说过。应该说过不止一次,这会儿才能自然而然地表达出来自己这种想法吧……年少时她便意志坚定地认为必得将医术修炼精湛,治病救人。到如今这信念也不曾动摇过。
但是当时同她一样,抱着坚定信念的人呢旄?
“凯瑟琳?”梅季康发觉静漪走神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想来她并没有听进去。
“抱歉。”静漪立时表达歉意。这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尤其是对梅季康这样殷勤的朋友来说,而且刚刚,他确实替自己解了围。尽管顾氏夫妇并没有令她太过烦恼,但是遇到他们,她远远称不上愉快……若是可能,她也不想同他们有任何联系了。她虽刚刚走神了,还是听到梅季康几句话,“你好像同密斯特顾有些意见?”
52书库推荐浏览: 尼卡 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