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看静漪镇定地下床换衣服,从容的像是他刚刚说的这则消息,就是从广播里听来的最寻常的一则新闻——她果然走出去,将收音机打开了,广播里是当日的早间新闻。陶骧见静漪半晌都没有再进来,走出去一看,果然她正站在收音机旁,看着壁炉上摆着的相片——那是他们一家同麒麟新近拍的一张,还是夏天呢,每次看到穿着夏季制服的英俊的麒麟,他们两人都要议论一番。
静漪总是开玩笑,说看看相片里人的样子,恨不得把这几个孩子都遮了,好骗自己说岁月不曾流失的那么快。
“静漪?”陶骧喊她一声。
“嗯。”静漪看他,指了指相片,“我过去看看……再回来等消息。不去,我不安心的。”
陶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早餐桌上两人都保持着平常的样子,餐桌上的气氛还是有些异乎寻常。平时吃饭都显得热闹的孩子们今天也格外安静些。
静漪在门口送孩子们上车去学校。图家虎头虎脑的男孩子们也乖乖坐在车上,大眼睛望着她,那眼神清澈极了,让人心生怜爱。她不由得就想到小时候的麒麟,也是这么秀气又精灵的样子……她忍着心里翻腾着的不安和难受,微笑着逐一嘱咐孩子们在学堂要乖,等他们晚上下学,她是要问他们功课的。
遂心最后上车,皱着小眉头说妈妈您今天怎么有点啰嗦啊。
静漪笑着亲亲她,关了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载着孩子们驶出大门,静漪这时候才觉察自己眼眶酸热。她低了头,正预备进屋,就见陶骧从里头出来。
陶骧的脚步极快,静漪看着,心里咯噔一下,就见他快步来到自己跟前,说:“上车,一起去空军医院……麒麟受伤了。”
静漪来不及问什么,陶骧就将拿在手上的大衣展开给她披上,拉着她上车去。车子发动起来,他握了静漪的手,说:“机身中弹,他也受伤。眼下伤势不明,老安只说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过去看看便知……静漪?”
静漪紧握着陶骧的手,听着他简短有力的交待,反而比刚刚听到出事的时候心更沉些。她没有说什么,只摇了摇陶骧的手表示她听着呢。
万幸啊……
车子在山路上奔驰,往郊外空军基地赶去。
静漪是第一次到基地来,陶骧却是早来过一两回的,因
此车子通过安全检查,还要安司令派人送过来特别派司才能进入时,也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是基地的附设医院,规模并不大。静漪下车后看到医院的情形,竟悄悄松了口气。她直觉宗麒的伤势应该就是电话里安司令说的那样并不严重,不然恐怕这里是动不了大型手术的……陶骧正同安司令的副官乐世安说话,她等他们说完,一起往里走时,听到陶骧说:“等下你不要太惊讶。”
静漪才刚刚放松一点,一听他这么说,脚下一慢,问道:“有什么新情况?”
陶骧嗯了一声,说:“等下就知道了。”
静漪虽然着急,不过看陶骧这副神态,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劲儿地追问。于是她便紧跟在他身边,穿过静静的走廊往病房走去——她越走,心又安定些,心知起码麒麟不是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呢……然而忽的听到笑声,她还是心头一震。
乐副官先站下来,对陶骧和静漪说:“就是前面这间病房。”
静漪走的快些,但她因心存疑惑,没有贸然敲门,而是站在门口,先同守门的卫兵礼貌点头致意,稍等片刻,透过玻璃窗看向病房内——里头说话声轻轻浅浅的,没有刚刚那么张扬响亮的笑声了。她仔细一看,病房内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的正是令他们担心的宗麒。面对门的方向坐在病床边有个面容憔悴但仍不掩清秀的年轻女子,正是石海伦。她正同宗麒低声说着话,宗麒抬手给她整理了下纷乱的刘海——静漪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海伦。海伦的眼圈儿是红的,头发有些乱,甚至脸上都看得出泪痕……这与她印象中整齐优雅的那个姑娘很不一样。
静漪正要转身,发现陶骧离她极近,她都听得到陶骧鼻子里那重重的出气声。
静漪看了陶骧,抬手在唇上一比。
陶骧转过身去,对乐副官点点头。
“陶少校伤势比较轻,眼下单独占用这间病房。”乐副官忙解释。
陶骧看看在病房外持枪而立的卫兵,问道:“是因为他还在禁闭期吧?”
乐副官说:“是……不过陶少校这次又立战功,安司令说可将功补过,等他伤好了,还是要颁嘉奖令的。陶少校的飞机飞回来的时候,浓烟滚滚,都说换个人飞,很可能早就机毁人亡了。现在飞机也回来了,人也没有伤的很重,正是好极了……陶司令,陶少校是很了不起的。”
乐副官边说边微笑,陶骧则轻轻哼了一声。
静漪便说:“那我们稍等一会儿吧……陶少校的主治大夫是哪位?我们能见见么?”
乐副官会意,忙说:“我这就让人请来。”
“不用,我们过去好了。”静漪说着,挽了陶骧。
乐副官边走边很自然地说:“陶少校的未婚妻石小姐也是安司令发特别派司才进来探望的……”
静漪看了陶骧一眼,就见他脸绷的紧紧的,趁乐副官在说海伦如何在会客室同空军的太太们一样等消息等了很久,她悄声对陶骧说:“这么有情有义的姑娘,又是麒麟倾心所爱,多么难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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