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转了城中,他才发现姜秀润竟然还没有走,竟在城门口等着自己。
姜秀润这几日其实一直心内高悬着,总是担心凤离梧在外遭遇不测,现在看到马车上的太子,虽然看上去脏了些,鞋靴衣服下摆上全是污泥,但人还算精神,也没有受伤的迹象。
她这高悬的心倒是可以放下一半了。可是另一半便是还在悬着——那就是凤离梧听闻了他母后干下的这等子狗屁倒灶的丑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凤离梧下了马车后,便走过去,碍着她着男装没法揽住她的腰,便摸着她的头道:“不是急着回去吗?怎么这么多日没走?”想着她可能是舍不得离开自己,凤离梧的心里倒是泛起了甜意。
姜秀润冲着他勉强一笑,然后低声道:“请太子随我入内细谈。”
等二人入了府衙给临时安排的行馆里后,姜秀润这才告知他管事曾经来寻,亲送书信的事情,并且将曹姬的书信给凤离梧看。
为了免了殿下的尴尬,姜秀润趁他看信时特意去了外室,在衣箱里给他翻检一会要漱洗替换的衣物。
不多时,内室里就传来桌子被掀翻,杯碗尽碎的声音。
浅儿在屋外听了动静,瞪着眼睛探头进来,怕自己的小主子吃亏,却看见姜秀润站在外室冲着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进来。
内室砸摔东西的声音不断 ,姜秀润就在外室磨磨蹭蹭地翻了一会衣箱,又一滴一滴地往水盆里倒玫瑰露水。
直到里面消停了,凤离梧冷声喊着:“进来!”她才端着水盆子往内室走。
这一进,满地都没有能放下脚儿的地方,只见若狂风入境一般,满地狼藉。
凤离梧的表情倒是看不出砸损了一屋室的暴戾,还是平日的沉静木讷的样子。
他指了指书信道:“你觉得此事是真的?”
姜秀润将巾帕透湿递给了凤离梧让他擦脸,然后在席上清一块能跪坐的地方,坐在其上道:“这帝后二圣的事情,我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圣上拿捏这件事来做文章。”
于是她便把自己与管事商议的处置法子讲给了凤离梧听。
凤离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抱住了姜秀润,像个孩子一般,将头埋在她的怀里静静地呆了片刻,才声音暗哑道:“有时候,孤真恨不得自己是石头窝子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便也无牵无挂……”
姜秀润感觉自己膝上的衣物透着股子湿意,她的心里微微也泛起了说不出的酸楚。
这样的感觉,她倒是也曾有过。
前世里,当她与兄长被父王送到洛安城里不管不顾时,当哥哥跳下城墙时,她也怨恨上天为何要给她和兄长这般的父亲?
这种无奈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却又郁结于心无法抒怀。
所以她什么也没有劝慰,更懒得去说那些孝悌父母之言,只一下下摸着他的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帝后不和,要在群臣面前闹一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秀润说话温婉,低低的声音也是不急不缓,倒是叫凤离梧心里稍微平稳了些。
在从她的怀里起身时,除了眼角微微有些红外,倒是看不出什么失态的样子。
他方才砸了东西时虽然失控,但现在倒是能冷静下来思索怎么替母后收拾这龌蹉的残局了。
事到如今,若是他的父王就是要等母后显怀,那么必定控制了她的起居饮食,叫她堕胎不得。
而之前是谁指示了流寇捣乱也不言自明了。
父王的手可伸得够远的了。他既然能想着拖延着时日,那么必定会赶在自己返京以前,在朝堂上向母后和外祖尉家发难。
至于母后这事儿是真是假……凤离梧想到了那个在乡间睡遍了乡绅妻妾的茅总管,现在倒是能确凿认定,此人下面还留着,而且母后受用得很呢!
他身为儿臣,有些事虽然看出些端倪,与母后也不大亲近,可是若不能捉奸在床,总不愿将自己的母后想得那么不堪。
可没想到他的这位母后不但就是他暗想的那般,还偷吃不擦屁股,最后惹出这般的麻烦。
她是乡间的愚妇蠢婢吗?竟然留到快要显怀了!
至于自己少傅的这般处置,事到如今,也算是权宜之计。
帝后不合甚久,偶尔相处结下龙种,只是当时皇帝酒酣,事后又不认账污蔑了皇后。这套说辞倒是行云流水。
他的祖父尉家公爷尉钟知道他女儿的丑事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便会联络老臣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只要那起居录上,记录了帝后曾单独相处,管你皇帝有没有解开裤带,就不能这么平白污蔑人。
可是那个奸夫茅允生却是个问题。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后的亲信,此事也应该是被皇帝拿捏控制住了,若是被解了裤子展示人前,他的母后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当下凤离梧从一片狼藉里找寻到了笔墨,写下绢布,然后飞鸽传信给了洛安城里的亲信,着人调查那茅允生的下落。
接下来,他便带着姜秀润马不停蹄地往京城里赶去。
因为事急,走到半路上,凤离梧便舍弃了马车,换上了单骑快马,先出发一步了。
姜秀润虽然会骑马,可不能如凤离梧一般日夜兼程,所以一路马车垫后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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