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润看出凤离梧这话并非玩笑,当下赶紧抓起了绢书任状,叫上浅儿往府门外奔去。
因为急切,这一路步子迈得甚大,还差点不小心撞上媵妾静姬。
少年得意,玄衣玉冠,这风采竟然一时叫静姬微微红了脸,只作揖道:“看这情形,少傅是要出仕了,静姬这厢恭喜了,还望少傅以后官运亨通,照拂了静姬一二。”
姜秀润连忙微笑回礼,然后便坐上车马出门了。
当她到了农司的府衙门口时,真是暗叫了一声罪过。
原来太子早上的任状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已经送到了农司。
农司虽然是冷僻的衙门,可是上下的官吏也足足二十余号人。
小吏们不用上朝,便在门口洒水洗刷干净石板,又高挂了长灯,两厢排列开来,静候新主司前来上任。
谁知这一等,竟然到了中午,一个个饿得是肠鸣不止,正要叫伙房送些烤饼来,才看一辆马车姗姗而来。
这不禁让小吏们泛起了嘀咕,这新任的主司靠不靠得住啊?
要知道他们农司本来就是个苟延残喘的司管,已经被水工部挤兑得不行,眼看着便要被兼并入水工司,若是主司是个纨绔,岂不是朝夕间,便要散架子了吗?
第108章
姜秀润离老远看见府衙前一溜的小吏啃大饼,也明白是自己迟到的缘故,让一众人等干等着自己,甚是过意不去,所以下轿与众位小吏寒暄时,直接言明今日中午自己做东,在附近的酒楼里请上一桌子酒席,与诸位把酒言欢。
可是此话一出,众位小吏面面相觑,皆是有苦难言的样子。
农司里的大部分肥差,都被主管水木工程的水工司抢去了,剩下的核对粮仓,丈量麦苗的活计实在不够养活一司的人,小吏们微薄的薪酬不过刚够养家糊口,压根没有闲钱凑份子宴请新来的主司,可是要让主司大人自掏腰包,又不成体统,是以一个个暗自叫苦不迭,面露难色。
姜秀润是何等通透的人?一看小吏们的面色发难,顿时明白了他们的难处。
于是暗中吩咐了浅儿几句后,便随着小吏们熟悉农司的府衙卷宗等诸多事宜。
不一会浅儿跟几个小厮拎提来了五六个大食盒子,里面都是付完金的酒菜,一众人把府衙的席桌合在一处,总算是为新任的主司接风洗尘了。
农司所在的府衙,远离吏司,倒是离季秉林如今就任的刑司甚近。
听闻隔壁农司新任的主司姓姜,季秉林便疑心是姜禾润,等到司衙午休的时候,他特意前往打听,果然那主司是便姜禾润。
季秉林心下生喜,觉得少傅终于出仕的确是可喜可贺。
恰好他的刑司里有几个是书院天干分院的学子出身,听闻姜同窗走马上任,也纷纷前来道贺。
只一个个笑道:“怨不得从墨林书会回转后,就不见少傅的身影,原来是厚积薄发为出仕做准备呢!”
不过同窗里也有心直口快的,有一个叫杨琛的,是老早就出仕的学兄,冷冷道:“有什么可贺喜的?谁不知农司是个清水穷衙门,眼下因为殿下修凿运河,国库拮据得很,各司配发的司金,在年初就定下了,那水工司的主司是个奸诈的,竟然将原本是农司修建水车通渠的几多活计,划归成他们水工司的了,结果定下这一年司金时,他们得了几多的金,可是等真的施用工程时,那些活又全推给了农司……”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便再无下话了。
不怪刑司的人知道的门儿清,实在是农司的前任主司因为水工司这般空手套白狼,气得不轻,只扬言要水工司将金拨转回来,不然绝不承揽这些被水工司抢去的活计。
结果被水工司的主司一状告到了皇帝那里。恰逢太子去魏地巡查没有回转,而水工司的主司却是大世家的出身,皇帝偏颇了一番,驳回了那农司的奏折。
结果农司的那位主司,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来了个告老还乡,烂摊子爱谁接谁接。
结果他这么一走,农司主司的位置凉凉,一直无人肯接手。毕竟大家都知道上一任主司是被穷走的,谁上任也补不了这个窟窿。
甚至有官吏提议,将农司与水工司合并,由水工司监管。
但水工司的主司却是老奸巨猾,压根不接这盘子。
所以熟谙内情的杨琛看自己单纯的小学弟接了这么副烂摊子,是打心眼里替他着急。季秉林也是新近入刑司的,他一直在外负责运河的修缮,原是不知情,当听闻杨琛这么一说时,也不替姜秀润着急。
毕竟前一任农司主司,可是为官三十年的老臣。他都没有从水工司那里要来钱,姜秀润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官,又会有什么作为?
姜秀润初时为官的兴奋,也被这缸里无粮的窘境给消退了不少。
难怪着殿下这般大方,竟然让她出仕了。却原来给了个狗都不搭理的差事。
国储之心高深莫测,这是不是要她知难而退,回到太子府去乖乖给他生子。
还是要她平地生财,不光解决了农司一直未解决的工程金,再替他弄来兴建新的水渠的金?
于是姜秀润答谢过了前来道贺的同窗和季大人后,便掏出了算盘,开始核对农司积压下来的活计和司里的款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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