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佩笑道:“听闻君在洛安城里,已经是凤离梧殿下身边的红人,每日同食同榻,亲密得不得了,怎么我喂这一口,公子却不肯赏光?是看不起梁国吗?”
姜秀润深吸一口气,决定事已至此,豁出去一把,只傲慢地调高眉梢道:“在下一路从洛安城逃出,不回转母国,却来梁国,实在是觉得当初在洛安城里皆是的公子您是个人物,原本是准备前来投效,可是君的态度,却并非是‘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礼贤下士的周公啊!”
刘佩听得一愣:“你……逃出洛安是要投奔于我?”
姜秀润对于前世里干祖父的生平倒是知之甚详,当下胡诌起来也是有鼻子有眼。
“阁下还能劝动梁王兴修水渠,目光长远,在如今大齐称霸天下,梁国却能与之分庭抗礼。我波国毗邻着梁国,可是我父王鼠目寸光,一味逢迎讨好大齐,却不知最应该依附的便是近邻才对……只是不知公子您是否有爱才之心,能接纳我与兄长这对流亡之人?”
刘佩听了,半天没有吭声。
他心道,也难怪凤离梧宠信这小子。
这谄媚一道的至高境界,绝对不是一味卑躬屈膝。
而是如这位美少年一般,平时一副冷冰冰冷冬寒梅的孤傲劲儿,且偏露出“其实我很赏识你”的劲头儿,竟让人恍惚有种庆幸自己被赏识了的微妙感觉。
刘佩也是要被这少年逗笑了,干脆将肉放到盘子里,冷笑着道:“你该不会觉得,我也会像凤离梧那般吃你这一套吧?我可听说了,就是你当初在船坞向凤离梧献计,我们梁国运送精铁的船只才暴露出来……你害得我梁国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我得怎么好好‘款待’你这位贵客啊?”
他说完这话,本以为这少年会狼狈不堪,自露马脚出来。
没想到姜秀润眼中的鄙夷更甚,竟然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看向刘佩道:“君真是到都看不出,我当初可是帮了君的大忙?君的确是该好好谢一谢我!”
第38章
刘佩将匕首用力扎在羔羊肉上,露出白牙微笑道:“你且慢慢说是如何帮到我的,若是说得不对,我便将你五花大绑,在明天开市时,做了祭江的供品。”
姜秀润心知干爷爷其实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不然他后来如何成为能与凤离梧分庭抗礼的人物?
当下将心一横,毫无顾忌道:“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道理岂用我讲?王子,有时候这太能干,也是有害而无益的。当初您在洛安为质,却运筹帷幄,能够替大梁筹谋到最急需了精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精铁真的运回,您该会怎样?”
刘佩也不接话,继续表情莫测高深地听她胡诌。
姜秀润接着道:“一旦精铁运回,梁国自然是兵强马壮,武器精良,而水渠建成,梁国几年内的粮食也不需要烦忧……这等安居乐业的国度,就是个孩子,在贤臣的辅佐下,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哪里还需要贤明稳重的成年王子?”
姜秀润的这话,意有所指。前世刘佩虽然是梁王属意的国储,可是回国也颇费一些周折。毕竟梁王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就算是个年幼的王子,背后也有形形色色不同势力的支持。
而刘佩继承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就连流亡到国外,只有三岁的孩童都没有放过,可见他心内对当年自己为质,有人却在背后动手脚这件事,介意的有多深!
果然姜秀润将这话挑明后,刘佩的脸色大变,再不见从容淡定,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可怖,目露杀机望向公子小姜。
可公子小姜却表情淡然道:“有了我的话,梁国没有得到精铁,又与大齐为敌,如今这副担子,再无人有能力接手,而王子你不也是顺利提前回国了吗?难道不该谢谢我?”
刘佩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就凭借你方才这番挑唆之言,我便可将你开肠破肚!撒入江中喂鱼!”
姜秀润也压低声音,将头往前凑了凑道:“君不会,君是做大事之人,目光看得久远,将我捆了交还大齐,都比喂鱼来得有好处,君岂会白白浪费了我?”
刘佩定定看着眼前少年略显狡黠的表情,突然放声大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个动作,他身在洛安城里时便想做了。
可惜那时少年狂傲得很,也就是对凤离梧才俯首帖耳的。可如今,在自己的地盘,少年终于有些乖顺的样子,改为讨好自己了。
这种易地而处的微妙变化,便叫人心生愉悦。刘佩实在是将凤离梧作为自己超越的目标甚久。想到他一心恩宠的幕僚,却怀有二心,跑到自己的面前逢迎着自己,便心生愉悦之情。
在他看来,这少年也就是嘴皮子的功夫了得,却的确有些小聪明。一个被母国抛弃的弃子,也只能依附他人而生了。
既然他跑到梁国来讨生活,自己不妨,赏他一碗饭吃!就当养了只狗儿,闲暇时看他摇摇尾巴,也是好的。
当姜秀润终于有惊无险地应付完了刘佩后,走出营帐时,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冒了一层虚汗。
干爷爷果然很吃这一套,难怪后来能收下她父王那么年长,白须皆全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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