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渐渐捏紧,甚至能听到关节发出的脆响:“便是臣,也无法忍受那种折磨,臣不知道她那般孱弱的身子是如何熬过来的,待臣醒来之后,她却未曾有过一句哭诉。”顿了顿,他语气温柔了下来:“天下间的女子,不会有人如她这般好了。”
皇帝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可你知道三年意味着什么吗?”
宋时瑾依旧语气坚定:“便是一生又如何,臣的命是她的!”
“你想报恩,朕理解。”皇帝无力道:“但你这辈子不可能只有她一人,朕说了,不过先后而已,你可以将位置给她留着,朕亲自主婚决不食言,有了如此保障,她必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皇上,报恩与情爱臣分的明白。”宋时瑾抬头看着他,语气陡然一变:“您可还记得,我的母亲是怎么去的。”
皇帝猝然起身退后两步,那一瞬间,他的双眼,像极了高雅。
宋时瑾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异样:“旁人的下毒、污蔑,以及您的不信任。”
皇帝心里仿佛被荆棘不停划拉着,疼痛到滴血,慌乱间撞翻了摆在书架上的匣子,一卷画册咕噜噜滚到了宋时瑾脚下。
“你都知道了?”皇帝捏着拳头,哑着声问道。
宋时瑾还是那般疏离,淡漠地说:“是,蛊虫一转移,臣便什么都想起来了。所以,我不愿,怀瑜步了我娘的后尘。”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要将之掐断在萌芽之时,若是不现在挑明,可能明天重新赐婚的圣旨就摆到了御史府的案头上。
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帝的声音才怅然响起:“昭儿,当年的事,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
御花园内
德妃侧过头看着顾怀瑜,笑容之中颇有深意,见她久不动作,开口问道:“县主可是有何疑惑?”
顾怀瑜端起茶盏又轻呷了一口,语气如常道:“只是心中佩服娘娘这般巧思,这茶闻起来甜腻,入口却酸甜清爽,回味带着果香与花香,想来不止加了蜂蜜而已。”说道这里,她抿了抿唇,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茶中又只见洛神花萼,怀瑜见识浅薄,想了许久也猜测不出是何故。”
言罢,便将茶盏又放回了桌上,敬而远之,倒不是她怕德妃在其中做了手脚,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红的似血的汤色。
德妃展颜,笑容背后带着的却是蔑视,顾怀瑜长在乡野,果然见识也浅薄,竟然不懂,煮茶的水是自花瓣上收集起来的晨露,也不懂,煮水之时若同果肉花瓣一起熬煮,这水自然会带上香味,如此精贵之物如了她的口也是可惜。
心里这般鄙夷着,却是忽然亲热地拉住了顾怀瑜的手,拍了两下之后,对着一旁的柳贵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孩子,原本我还打算藏着掖着,没曾想还未饮便被她闻了出来,果真是个伶俐通透的。”说着,又转而看着顾怀瑜:“你我这般投缘,我便将方子赠与你如何。”
顾怀瑜似羞赫般低下头,若她没有瞧错,德妃托着她掌心的那只手,染着艳红色蔻丹的指甲下,嵌着半个米粒大小的黑点。
默默想要将手抽出,却被德妃拉的紧紧地,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
“娘娘谬赞。”顾怀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德妃手的钳制中将手挣脱,若无其事行礼道:“既是娘娘珍藏,怀瑜不敢夺人所好。”
德妃笑得更加和善可亲,“这般多礼作甚,快坐下。”
柳贵妃慵懒的视线落到德妃身上,掩唇笑道:“姐姐这般,可是提醒妹妹我了,说来这丫头我瞧着也是极为喜爱,倒不如姐姐这般大方。”
德妃此人,她倒是颇为了解,本就不是个恬静无争之人,偏喜欢故作姿态,扮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如今衣着还是往常,只是妆面过浓,指染艳红蔻丹,瞧着有些不伦不类。
迎着德妃深幽的视线,柳贵妃不待她开口,转而道:“坐了这么一会,身子也有些乏了,我那还备着些礼物,安平县主随我一道去取吧。”
德妃闻言面色未变,眼中却有寒芒闪过,不着痕迹看了芩美人一眼,然后扣住了自己指尖,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顾怀瑜全身而退。
“如此说来,我便不多留两位了,静秋,将方子取来。”她柔声道。
静秋高声在亭外应了一声,而后从袖中将早已备好的方子递到德妃手中,收回手的时候,袖口有意无意一扫,桌上茶盏在顷刻间倒下。
顾怀瑜想要躲避,身后的静秋却是寸步不让,鲜红的汤水在裙摆上绽开,浸进里衣,还好水温已经不是很烫。
静秋姑姑赶忙战战兢兢跪下:“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县主恕罪。”
“怎么这般不小心!”德妃出声呵斥道:“还不赶紧带县主去换身衣服,若是县主不肯谅解,你便自请到暴室吧。”
说着便起身往顾怀瑜这边走来。
顾怀瑜心中明白,这茶水分明是静秋故意打翻,想要退后两步,却被静秋拉住裙摆:“县主,您绕了奴婢吧!”
“姑姑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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