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瑜“嗯”了声,由着红玉替她拢上一件披风,天青色凌波缎上只以极细的丝线绣着祥云福纹,她捏了捏袖中薄薄的信,忽得打了个寒噤。
“小姐,奴婢替您多带两件衣裳吧,这天雾蒙蒙的,山上想来要更冷些。”红玉望了一眼窗外笼罩在雾中的树,不放心地说。
顾怀瑜点了点头,问绿枝:“手里拿的什么?”
绿枝抬了抬手中的提篮,笑道:“姑爷交代了要奴婢好生照顾着您,奴婢怕您来去途中饿着,备了些您爱吃的点心。”
“不过短短那么一截路,哪能就饿着了。”顾怀瑜笑了笑,也没纠正她口中的姑爷之称,这两个丫头并不傻,这些话也只会在无人时说说。
绿枝立马道:“有备无患总归是好些嘛。”
顾怀瑜勾了勾唇畔,无奈地摇头,待红玉将包袱收拾好之后,主仆三人便直奔慈云寺而去。
夜雨至卯时才停,拐上了山之后路开始变得有些泥泞,为稳妥起见,车夫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平日里半个时辰的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到达。
慈云寺坐落在山顶,下有一百零八青石阶延绵而上,拦住往来车马。
众生平等,凭你是何身份也不能例外,想要去,便得逐步走完这一百零八阶,方显求佛之心诚。
石阶旁边就是云雾蔼蔼的悬崖,让人望之生畏,却又有一览众山的豁达,将广袤繁华的盛京尽收眼底,只是今日雾大,看不清下方景物,反倒有种置身云上,所去天宫之感。
顾怀瑜领着红玉绿枝二人,刚一走完台阶,正巧赶上了日出,棉花似的云端被朝阳染成了金色,一轮红日初升,外头还氤氲着金光。
“阿弥陀佛。”门口的沙弥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将人往里头领:“施主今日来得这般早。”
顾怀瑜以佛礼相还,“慧觉大师可在?”
沙弥点了点头:“施主是想求签还是问卜?”
“求签。”
大殿里弥漫着醇厚的檀香味,烛火将金身佛像照的庄严肃穆,顾怀瑜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之后,便有小沙弥递来一支签筒。
因着时辰尚早,大殿内香客不多,只有外头沙弥们的诵经声和撞击出的钟响发出悠远绵长的声音。
随着竹签与签筒碰撞,脆响过后,一支细签砸落到地上。
小沙弥看了一眼签,对顾怀瑜道:“请施主随小僧来。”
京中多数世家都有在佛前供奉,荣昌王府也不例外,绕过大殿,后头便是专门接待的禅房。
顾怀瑜心下有些不好,看着签文顿了顿之后起身,双手合十朝小沙弥躬了躬,随着他一道去了禅房。
房内只有两个蒲团和一个案几,几上摆着一鼎香炉与一碗睡莲,一个老和尚坐在蒲团上默禅,见了顾怀瑜念了句佛号,伸手邀她落座。
“施主所谓何求?”
“祈吉祛凶,所问平安。”顾怀瑜将签条放到案几上,道:“还请大师解惑。”
慧觉点头,细看片刻之后,缓缓道:“中签申宫,扫去当途荆棘,自有佳期。若问前程,大凶……”言罢,慧觉猛然抬头,盯着顾怀瑜看了半晌,“可否请施主伸手?”
顾怀瑜捏了捏手心,有些紧张,而后缓缓将手摊在案几上。
慧觉捻了捻手中的菩提珠,接连摇头:“不可测,不可测。”
“大师指的是……”
“夭折之命,本是不得善终,可施主福泽深厚,自有贵人相助,而今双生之命,已不可测。”
顾怀瑜心里猛地一怔,便听慧觉又道:“施主不必忧虑,命既已改便已消了夭亡之象,荆棘未扫,虽多遇波折,也因祸而福。”
“多谢大师。”顾怀瑜紧绷的心还是没有轻松下来。直觉告诉她,这几日还会有事发生,多遇波折?难道与之有关?
慧觉淡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起身出了禅房。
……
御书房内
李玉将接到的东西递到皇帝面前,低声禀告:“二皇子因连日不眠不休诵经礼佛,身子垮了,现下已经卧床不起。”
皇帝面色发寒,看着桌案上厚厚一叠佛经,估摸起来抄了近百遍。
“可请太医看过?”
李玉答道:“太医已经瞧了,说是偶感风寒,开了两副方子仍不见好,方才护卫来报,说二皇子今日突然呕了血,情况怕是不大好……”
情况不大好?皇帝不着痕迹勾了勾嘴角,只怕不大好是假,想要借机出来是真。
“派院使去瞧,既卧床不起,便好好养着病。”
李玉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办。”
皇帝挥了挥手,不耐道:“将这些东西拿去烧了。”
厚厚的一大叠佛经,入手颇为沉重,李玉将之抱起,弓着身子往外走,刚才跨出殿外一步,就与人撞了满怀。
“六公主恕罪。”李玉忙道。
卫清妍脸白了白,一双脚好巧不巧都被砸了,还砸在脚趾上,钻心的疼。
“无碍,是我莽撞了,李公公见谅。”她忍着痛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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