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被她聒噪的声音吵的烦了,李肆连眼神都不转过去,狠声道。
最终,宋时瑾动了动手指,在他的注目下缓缓抬手。他动作很慢,一手捏着面具下沿,一手绕到脑后,在解开绳结时飞快地做了个手势。
然后将面具往下拉了半分,露出额头,李肆一瞬不瞬地盯着,注意力全然到了宋时瑾脸上。他声明太过显赫,熟悉他那张脸的人很多,堪堪露了一半,李肆就感到了不妙,怎么惹了这尊煞神。
就是现在!
闻得身后歹人的呼吸骤然加重,顾怀瑜咬了咬舌尖,手腕快速翻转,带血的簪尖划出半个弧度,猛地向后刺过去。利器没入皮肉,李肆还在愣神之中,整个簪柄已经全数刺进腰间,簪花打开的瞬间,又被生生拔了出来。
彻骨而尖锐的疼痛骤然传来,李肆身子一歪,下意识将人往怀中一拉想要护住自己。转瞬的时机,宋时瑾已经扯下林织窈钉在树上的剑,瞬间移到了他面前。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剑光缭眼,李肆惨叫一声,如注的鲜血喷射出来,飚了老远。
一只断掌掉到了枯叶之上,伤口处齐齐整整,手指还在痉挛。
没了钳制,顾怀瑜飞快从李肆怀中跑出来,她衣襟前沾着李肆手上的污血,太过浓烈的血腥味直直冲入脑海,断裂在地上的双手,齐齐刺激着她即将崩溃的理智。
时空开始交错,上辈子的一幕幕与之重叠,她分不清今时往日,断肢、鲜血铁锈、哄臭的男人味道、映在天边的斜阳,无一不在拉扯着她!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断掉了,四肢像是被冻结住,凭着本能跑到一旁之后,顾怀瑜扶在路旁的巨石上连声呕吐。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肆已经被砍下双手,挑断了足筋,被随后而来的暗卫制住,对于伤了顾怀瑜的人,宋时瑾下手没有一丝犹豫。
林织窈赶忙跟了过去,见顾怀瑜面如土色,唇若金纸,连额上都沁满了汗,有些担忧的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吧?”
手刚一触上后背衣料,顾怀瑜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惊叫出声,猛地转身往后退了几步,抵在了巨石上,看向林织窈的那双眼中清明早已不复存在,仅余滔天的恨意与惊惧交织!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少女,即便人生能够重来,再是狠心对敌,留在心中的伤痕依旧是存在,只是往日她刻意不去看,不去想,替它盖上了一层虚假的愈合。
如今那层痂被挑开,底下的伤口依旧鲜血淋淋。
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林织窈愣怔在当场,后背处凉意缠绕攀爬过背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就想逃离。
她甚至觉得,眼前的顾怀瑜,是她又不是她,陌生到只有那张脸是相似的,那种感觉很怪异,却又强烈到无法忽视。
摇了摇头,将这股奇怪的感觉抛出脑海,林织窈只当她是被吓到了,想要再度伸手去拉住她安慰,却见她盯着自己,像是在看仇人。
余光处一暗,是取下了面具的宋时瑾,他抬脚靠近顾怀瑜,向着她伸手,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顾怀瑜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个肮脏的络腮胡!残阳下他提着匕首,向自己举起:“你也别怪我们,死了便去做个瞎鬼,想要复仇也别来找我们!”
“郡主说了,要在她活着的时候砍掉四肢。”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挣扎着躲开那只手,脸上一凉,步摇上坠着的玉兰花瓣擦着她的脸颊滑过,是了,她还有一支步摇!
血腥味还在一阵阵的涌入脑海,刺激得她双目赤红,满腔怨恨化作拼死一搏的勇气,她一把扯下头上的步摇,拼尽全力向着那个砍下她四肢的男人刺去。
闷哼声轻响,手上的力道受阻,钗头划开皮肉半陷进宋时瑾肩头,殷红的血随之渗出。
“主子!”莫缨惊呼一声,就要上前。
宋时瑾却抬了抬手,头也不回道:“回去。”
“可你!”莫缨没动,难得有一次,违背了宋时瑾。
现下谁都能瞧出顾小姐情绪不对劲,若是一个不好将那簪子刺进心口,这后果谁都无法承担。
“我说了,回去!”
任肩上再疼比不过心里,他不知道顾怀瑜为何如此失常,心隐有猜测,却逼着自己不往那里想。有些回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握着钗子的手并没有松开,因为足够用力,指尖血色尽褪,顾怀瑜神色还是那般惊惶,甚至带有几分绝望。
“别怕,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
宋时瑾没有管那支深陷进肩头的簪子,只是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你替我取一个好不好?”
“忘了告诉你,你给我的松子糖,很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握瑾怀瑜,你看,你取的名字多好!你说,瑾、瑜皆是美玉,我翻遍了典籍,最喜欢的还是这个词。”
林织窈在一旁听着,神情渐渐呆滞住。脑中只有一句话不停闪过,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陈渊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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