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穆举起筷子来,笑吟吟地正想说几句谦逊推让的话,下一秒,就瞠目结舌地看着鲛人族的小公主连吃七八块桃花糕,意犹未足,脆声唤那店小二再上三盘同样的点心来。
庄少爷晃着筷子,稳住声音:“小晚儿,你这胃口甚好。”
晚捧着一块点心,嫣然道:“是呀,我们鲛人的胃口都很好。”
庄穆抖了抖,向段公子诚恳道:“老段,养这小晚儿着实不易,你若身上银钱不够,随时问我取。”
段暄不咸不淡答道:“昆仑盛产金银,这些身外之物,段某实在不缺。”
进食之际,酒楼里几个江湖中人谈话的声音飘入耳来:“你们今日可曾听说,苍龙教不知怎么惹恼了哪里的瘟神,一日之间,一个声势浩大的苍龙教竟被杀得七零八落,连教主都不知去向。”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嘿然道:“我怎么不知?苍龙教惹的人我都知道,乃是昆仑派的段公子。嘿嘿,惹谁不好,竟惹到昆仑派头上去啦!听说昆仑派人人武功高绝,那段暄不但生得丑陋凶恶,而且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苍龙教这群小妖怪,也敢去找他的不自在,岂不是排队送死么?”
晚转头望去,只见几个江湖豪客打扮的汉子团团坐着,正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对偌大苍龙教如何一夜之间烟消云散的事,倒似亲眼所见一般。
庄穆闻言本来恼火,存心要找麻烦,待见到这些人不过是最低等的江湖虾米,当下一笑而过,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啜饮茶水,段暄更是一脸淡然,宛若未闻。
晚却以为这些人肆意抹黑段大哥,听得大不乐意,嗔道:“喂,你们怎么知道昆仑段公子是个丑陋凶恶的大魔头?”
其中一个汉子不屑地瞥她一眼,面上洋洋的飞舞着得意:“小丫头不懂咱们江湖中的事,那段暄我曾亲眼见过,生得青面獠牙,一捅人就是一个血窟窿,怎么不是?”
晚听得大恼,啐道:“你胡说!你在骗人!”
那大汉被她脆生生的一声呵斥,面上登时有些挂不住,喝道:“小丫头,你家大人没教你怎么说话?”
晚秀眉微蹙,撅嘴道:“我从小便有人教我说话,还教我说好几种话。”
那大汉桀桀怪笑道:“那你怎么还这么呆呆愣愣的?”
段暄握了握晚的素手,示意她乖乖坐着,好整以暇地转着手中半满的茶杯,嘴角微微含笑:“诸位这么当众说段公子,难道就不怕被他听到么?”
一个愣头青似的大汉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浓眉上扬:“怕什么?姓段的没遇到老子,那是他的运气,我云南双煞正要打败他,从此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话音未落,众人身周的兵刃忽然尽都凭空出鞘,虚横在他们的脖颈上。
变起仓促,众人均是身子僵硬,不敢动弹,眼前面容清雅,风度卓然的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在下昆仑段暄,承蒙诸位惦念,下次说话,还望诸位留神。”
众人一呆,蓦地反应过来,发一声喊,如遇鬼魅般蜂拥而出,一溜烟儿地走了。
三人出得门来,段暄本欲先为晚更换新衣,但见街上华灯初上,和天上星辰互相辉映,璀璨得仿佛一个琉璃世界,少女的心神顿时被紧紧吸引,拍手欢笑,兴致盎然,向前跑去,段、庄相视而笑,紧随在少女身后。
晚驻足在一个售卖花灯的铺子前,瞧中了一只双鲤花灯,向那掌柜的道:“老爷爷,我要这个鲤鱼的花灯。”
那掌柜的见她容颜清丽绝伦,心下欢喜,笑道:“姑娘,这灯本来卖五钱银子,你给两钱就成。”
段暄听得,走上前来正要付账,却见晚取下右手腕的一枚玉镯,笑道:“老爷爷,我没有银子,拿这个和你换,不知道好不好?”
那掌柜的接过镯子,入手温润,凝乳聚雪,竟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道:“姑娘,这……这怎能……”
晚只道他答允,含笑道了谢,提起那花灯来,左瞧右瞧,喜悦已极。
饶是庄穆出身豪富,见状也不禁连连摇头:“这丫头太也败家,这只镯子能买下整座城的花灯啦!”
晚兴高采烈地四处观望,不提防身侧有人挤来,脚下一滑,顿时向后倒去,手中花灯倏地滑落。
她一声惊呼尚未出口,腰间一只健壮的手臂袭来,却是段暄及时相抱,堪堪将她搂住。两人目光相对,不觉都是一怔,面上齐齐浮现一丝温柔的微笑。
段暄率先醒过神来,见晚双颊艳如云霞,赤红欲流,又羞又喜地凝视着自己,不禁心头一跳,缓缓将她扶起,顺手拾起摔落的双鲤花灯。
暮色正沉,街上花灯明亮如昼,灿烂地照着她小小的俏脸,那温柔而甜蜜的笑靥让整个苍茫的天地都突然绚丽起来,仿佛一株桃花在春风里倏然盛放,刹那间竟令他目眩神迷,险些移不开眼睛来。
晚想了想,轻轻推开了他拥住自己的手臂,在青年人的怔忪神色中低低解释道:“段大哥,我不能再总是拉你抱你啦!”
段暄长眉一轩,眸中带上了一抹惑色:“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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