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听他语声柔和,语气里的镇定却不容置疑,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
陶瑕脸上神色变幻,化作好整以暇的一笑:“晚儿不用担心,这人便是陶某送你的礼物。”
洞中那人对他们的话听得清楚,怒道:“凤阎罗,你……你敢卖了我……”
陶瑕对他的怒火丝毫不在意,拨开洞前密布的藤萝,日光直射进去。
阴森昏暗的洞穴之中,独坐着一个黑袍人,脸色惨白得越发诡异,满脸惊怒交集的神色,正是浣雪馆主越不空。
原来当日洛如霜带了越不空急速逃走,段暄不为己甚,并未追击。他二人逃得性命,抄近路赶来陶瑕的住所,奉上十万两银票,求他救治越不空的伤势。段暄等回转顾神医处,耽误了一日时光,来得比他们倒迟了两个时辰。
当时陶瑕问罢来龙去脉,见他所受的掌伤极为严重,若要医治好,不但要付出许多珍贵的药材,须得以自己的真气为导,这笔买卖不大划算,沉吟未答。
洛如霜自幼便由越不空抚养成人,对他有一副天日可表的耿耿忠心,见陶瑕犹豫,于是拔出弯刀,直刺入胸口,鲜血淋漓,话说得决绝:“只求凤阎罗救主人一命,如霜愿以一命抵一命。”
陶瑕不料她竟然如此忠于浣雪馆主,一时惫懒心性发作,顺口笑道:“姑娘这等青春年少的美人儿,何必为了越馆主送命,莫非是爱上了他?这么个双腿残废的糟老头子,生得又不俊美潇洒,姑娘爱他什么?”
洛如霜错愕地瞧了他一眼,决然摇了摇头:“馆主大我二十多岁,我对他并无情意,但我自幼便无父母,是馆主将我养大,为人在世,此恩岂可不报?”
陶瑕将双手藏在衣袖里,笑吟吟地瞅着她:“姑娘可知,江湖上的朋友叫我什么?我名号里有‘阎罗’二字,素来是救一人,杀一人,以防天下活着的人太多了,我那位黄泉里的阎王兄弟不免寂寞。”
洛如霜以死相逼,本是不得已的下策,听他当真要自己的性命,不禁一呆:“若是我死了后,你却不肯救主人,那便如何?”
陶瑕懒懒地环抱着双臂,语气不咸不淡:“那就看姑娘你愿不愿意赌一赌了,说不定在下今天心情不错,不仅治好他的掌伤,还顺手医好了他的双腿呢。
啧啧,这出掌之人掌力如此凌厉,天下无匹,定是昆仑段公子无疑。越馆主,你在江湖上横行无忌倒也罢了,惹谁不好,却去惹昆仑这等神仙门派?”
越不空目光中阴霾浓重,冷森森地瞧了他一眼,蓦地伸手夺过洛如霜手中的弯刀,猛然刺进她的心口。
他夺刀杀人,快如电光石火,连陶瑕都没反应过来,洛如霜就已气绝,俏眼圆睁,死死瞪着黑袍人,显然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死在这主人的手里。
陶瑕怔了怔,缓缓合上洛如霜的双眼,语气微沉:“越馆主,像你这么心狠手辣的人物,陶某倒是少见。”
越不空掷下手中雪亮的弯刀,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一条丝帕,将手上沾染的鲜血擦拭干净:“凤阎罗这话说得太客气,当年你不过十三岁,便毒死亲爹,虐杀后母、幼弟,将整个陶然山庄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如此狠毒的手段,越某岂及得上一半儿?”
陶瑕的双眼空前地冷厉起来,脸上含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妖异神情:“越馆主的耳报神倒是灵通,十二年前的事,竟也知晓了几分。”
越不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往事如烟,逝不可追,凤阎罗既然有一命换一命的规矩,我只希望你今日的心情,实在不错。”
陶瑕收起银票,一声辨不出喜怒的冷笑:“像越馆主这等人才,若是死了,江湖岂不寂寞?”
当下取出数枚药丸,让他服下,缓解他的伤势,将他安置在后山的山洞中养伤,顺手将洛如霜葬在洞外,笑眯眯道:“这姑娘对你着实忠心,我把她留在这里陪你。”
越不空脸色惨白瘆人,暗地里咬碎牙齿:“那就多谢凤阎罗了。”
他居于山洞数日,陶瑕虽给他送过食物,却始终不曾出手为他疗伤,正心中忐忑,不料姓陶的竟把大对头带了来,刹那之间,差点气晕过去。
段暄见到此人,心中顿时猜了大半,瞥了陶瑕一眼,淡淡道:“越馆主别来无恙?”
陶瑕抚掌笑道:“晚儿,这个礼物送你,好不好?你看,越馆主身受重伤,我这几日给他送的食物中又暗藏不轻分量的‘知髓蛊’,逐渐将他的骨髓血脉侵蚀殆尽,此刻他半点也动弹不得,垂垂待死,晚儿若要报仇,只管动手。”
越不空数日来早就觉得身上不适,忧急交加,只道自己被段暄击了一掌,伤势愈重,此刻突然听到真相,竟是被陶瑕暗下蛊毒,气得再难维持一代馆主的风度,破口大骂,污言秽语,连带着天下所有姓陶的人都倒了大霉。
晚听他说得残酷刻毒,不禁毛骨悚然,急忙摇头:“我……我不要杀他!”
戈少主叹道:“这人反正也活不成了,不如让本少爷来了结他,就算是报他给瑶儿下蛊之仇吧!”说着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越不空的脖颈。
越不空“荷”的一声,扑通后倒,一个心机叵测的枭雄,就此葬身于无名的山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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