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正靠在段暄的怀里望着月亮,心中一阵怜悯,安慰道:“我懂你的心情的,当时段大哥也不要我了,我心里也难受得很。”
段暄耳根作烧,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晚抱着他的脖子笑靥如花,在他脸上亲了亲:“一言为定啊。”
段暄脸上一红,微笑点头,顾枫荻板着一张娇艳若牡丹的脸:“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你俩能不能照顾一下本座的情绪?”
想起青蕙临走前的一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顾公子,像你生得这般美,当然应该找个男人相配,世俗的眼光你不用在意哦。”忿忿地嘀咕道:“本座又不是当年的冷清崖祖师,为什么要找个男人相配?”
晚闻言好奇心被撩拨得大盛,双眼冒光。
当年的东昆仑,当年的冷清崖,纠缠多年未知结局的往事,顾枫荻倒还一清二楚。
当年的烟织为何许嫁冷清崖,如今已不可考。
据后世推究起来,大约是昆仑的众长老们瞧上了天山掌门的盛名,一力从中撺掇,促成了这门轰动江湖的婚事。
慕重霄自湘水之畔赶到天山时,望见本该恼怒的新郎正独自在一株海棠花树下作画,彼时落英缤纷,被落日镀上了一层绚烂的霞光,映衬得眼前人毫无半分人间烟火气息。
原是如此,他认识的清崖,从来不染半分尘俗之气。
天际另一畔,弯月如钩,蝴蝶飞舞,倦鸟归林。满山的贺客们已识趣地尽数散去,庭前一片寥落孤寂。
远远传来阵阵涛声,山顶的溪流汩汩流泻,和另一道清澈的溪水汇成激流,浩浩荡荡地从一座绝壁上飞流直下,蔚为奇观。
他恍惚地想起来,这道瀑布是他们相识两年后,穷极巧思,将两道溪流汇合在一起,合成声势浩大的万丈瀑布,飞泻而下,浇灌天山下的万亩良田,无穷花树。
清风轻柔地吹过他的面颊,落花飘零,拂过他的头发,并不停留,又洋洋洒洒地飘向远方,那温柔而熟悉的气息,让他想起年少时的往事。
算起来,他同冷清崖已相识十年了。
一弹指顷浮生过。
微风轻软,莺啼蝶倦,耳边流瀑轰隆,震耳欲聋,但他仍听见远处窸窣飘下的落蕊,那淡淡的花香,仿佛正缭绕在他鼻息之间。
烟织许嫁清崖一事,他在其中很出了一份力。
众长老提出婚事的时候,清崖负手而立,身影寂寥如浅浅勾勒出的一朵孤花,不置可否:“重霄的意见如何?”
慕重霄无端地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凝滞起来:“烟织素来被我宠坏了,除了你,也难得有别人肯对她万般容让,你若肯娶她,我自是赞同的。”
他澄澈空濛的眼像隔着漫天烟沙,遥遥向他望了过来:“既如此,冷某别无他言。”
婚期遂定,众长老精精细细地挑了个吉日,一切安排妥当。
大婚前夕,烟织明显地表现出不满来:“清崖哥哥是一块寒冰,我才不要整日对着他过日子!”
但昆仑与天山联姻,此事何等轰动天下,岂能任她由着性子来,慕重霄安抚她半晌后,终于去寻冷清崖,准备商议一回。
寻到的时候,春雨茫茫,寒烟弥漫,那人青箬笠,绿蓑衣,正独自荷锄在细雨中采药。
他的御风之术一向妙绝,在一湖碧水间宛若凌波仙子般纵跃飘飞。
那时青山绿水,紫烟白鹭,世间风景俱成背景,一池碧水春波,平静如镜,倒映出这个气度高华的男子,仿佛一幅妙到颠毫的画卷,画中谪仙偶然一顾,飘然于众生之外。
呆呆看着清崖沐在牛毛细雨里的无双风姿,他恍惚想起天山弟子又是羡慕又是神往的目光,想起后者曾带着怎样赞叹的语气,说着这个众望所归的骄子,如何的武功卓绝,如何的名满江湖。
这场商谈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冷清崖自顾自地提了药篓,从他身畔走过,略一驻足:“你近来很看重洛临渊。”
慕重霄点了点头:“嗯,他是我的知交好友。”
他的嘴角浮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来:“原来如此,重霄的知交好友竟是洛公子。”
慕重霄心里慌乱了一瞬,一句话吞在喉咙里,不知如何和他说出:“他只是我的朋友,你……你不同的。”
追杀洛临渊两人而不可得后,慕重霄对着花树下挥毫作画的他,愧色难掩:“清崖,我本该为你取回他们的首级,以报你受此大辱之仇,只是他们毕竟……毕竟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的朋友。”
他却仍是神色淡漠:“原是如此。”
慕重霄明知他性情素来冷淡,但心头仍是蓦地一阵说不出的恼怒烦躁,踏上两步,语气凝如冰雪:“你的未婚妻刚刚跟了别人逃婚,你能不能生一回气?”
冷清崖手中的画笔终于停了下来,想了想,缓缓将画笔搁在笔架上,起身向他走来,清冷的香气袅袅地钻入他的鼻端,馥郁而悠远:“那又如何?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烟织。”
一切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慕重霄曾想象过无数次拥他入怀的情景,长夜难眠的时候,深宵梦回的时候,甚至,仅仅是看见他一个浅淡的微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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