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芷扯扯嘴角,“她们还在表妹屋里看衣裳,我闻不得屋里的熏香出来透口气,顺便就回来了。”
大舅母对辛氏解释,“……初来乍到,身边人手不足,怕临近年根找不到合适的裁缝铺子,先把过年的衣裳做出来,开春后,也得带着阿媛出去认认人儿。”
辛氏问道:“大哥没说几时来京?”
大舅母无谓地道:“他走不开,肯定来不了。虽然书院里过了腊八节就散学,可他过年还得祭祖。倒是写信让我们回扬州过年,我是不打算来回折腾,反正你大哥身边不缺人伺候,也有人膝下承欢。有我们没我们差不了什么,我跟阿媛乐得清闲。”
辛农在扬州有两个姨娘,还有辛康、辛顺两个嫡子,以及庶子辛安。
另外还有辛耕一家。
大舅母即便不回去,扬州也可以很热闹。
辛氏笑着换了话题,“我们过年衣裳也要做起来了,今年请了云裳阁的裁缝,约好明天到家量尺寸。云裳阁名气不大,绣活儿还不错,手又快,阿芷跟阿萱各做三身,阿桐做四身,腊八那天就能完工。”
大舅母问:“云裳阁听着名字耳熟,是不是就在隆福寺附近,以后我也找她们。”
再随意聊得片刻,已近正午。
厨房已做好饭,摆在饭厅里,共摆了四凉六热十道菜,其中便有杨萱做得东坡肉。
大舅母尝过两口,少不得又将杨萱狠狠地夸了番,顺道批评了辛媛几句。
辛媛毫不着恼,乐呵呵地说:“术业有专攻,阿萱会做,我会吃。”
大舅母哭笑不得,往她盘子里夹了好几筷子菜,“术业有专攻,赶紧堵着嘴,别再说话了。”
杨萱忍俊不禁。
而杨芷看着她们言笑晏晏,半点胃口都没有。
吃罢饭,辛氏惦记着杨桂不欲多待,略坐了会儿就带着杨萱两人回去。
刚走进正房院,迎面瞧见王姨娘规规整整地跪在院子当间。
大冷的天,她身上连件斗篷都没披,只穿了件丁香色的缎面夹袄。
辛氏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跪在这里干什么?”
王姨娘膝行两步,跪在辛氏腿旁,“太太,您可得替大姑娘做主啊,她都十三了,亲事还没有着落,您不能不管她啊。”
杨芷本欲上前搀扶,听见此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却没作声“有话起来说,跪着像什么,”辛氏瞬间冷了脸,沉声道:“十三岁没说亲的姑娘有得是,阿芷既不是身染沉疴又不是貌比嫫母,急什么?姨娘是巴不得她嫁不出去,特意跪在这里哭嚎?”
王姨娘身子愈发俯得低,“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着急?刚才老爷说,榆树胡同范家三太太前几天上家里来提亲,太太悄没声就定给二姑娘了。二姑娘才十一,大姑娘还大两岁,怎么就不能按着序齿来?”
“是老爷跟你说的?”辛氏脸色铁青,回头吩咐文竹,“去看看老爷在不在,不论他在做什么,势必请老爷过来一趟,给姨娘和大姑娘做主。”
文竹应一声,提起裙角就往二门跑。
杨修文今天休沐,正在考校杨桐功课,听文竹这般说,面色一沉,大步往内宅走。
杨桐紧跟在后面。
见到杨修文,辛氏对王姨娘道:“把你的委屈说给老爷听。”
王姨娘收住眼泪,声音里仍带着几分泣意,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回禀老爷,原本是我想着范家跟杨家世代交好,范家哥儿又跟老爷读书,知根知底的,如果能结成儿女亲家岂不是美事一桩。老爷说范太太来求亲,太太定给二姑娘了,我就来问问太太可否有此事。”
辛氏抬眸望着杨修文,“老爷没说范太太求娶谁?”
不待杨修文回答,王姨娘先自开口道:“范太太说话时旁边有没有别人在,还不是太太一句话的事儿?再说都是杨家姑娘,娶哪个不是娶,大姑娘年长,按例得由长及幼。”
辛氏冷笑声,不愿回答。
杨桐见状,开口道:“姨娘这话欠妥当,怎可能娶谁一样呢?阿诚老早就心仪二妹妹,既然求亲必然也是求得二妹妹。”
王姨娘突然发了疯,怒道:“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兔崽子,你忘记是谁怀胎十月生了你?你忘记自己是谁的孩子?嫡亲的妹妹你不管,却帮个旁人说话,你还有没有心?”
杨桐急道:“我只是说个事实,再者阿芷跟阿萱都是妹妹,并无亲疏之分,何来偏帮一说?”
杨修文也怒了,阴沉着脸道:“阿桐已经是记在辛氏名下,自然是辛氏的孩子,若是撷芳觉得不忿不平,正好到年根了,过年祭祖时候禀过祖宗,再把阿桐还给你,免得占了嫡长之名,行不出嫡长之事。”
杨桐大惊,“扑通”跪在地上,唤道:“父亲,孩儿恳请父亲三思!”
杨修文不语,只冷眼瞧着王姨娘。
王姨娘脸色惨白,满眼的不可置信。
杨修文这话的意思是除了杨桐嫡长子的名分?那么杨桐就只是个庶子,杨桂才是承继家业的嫡子。
不行,这怎么能行?
王姨娘磕头如捣蒜,对着杨修文哭喊道:“老爷万万不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能连累到阿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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