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着,听到杨萱道:“娘,我想把春杏和春桃放出去,她们两人伺候我这些年,年纪也都不小了,许她们些银钱,她们或是嫁人或是另寻主家,各随心意。”
辛氏道:“两人都放出去,你身边不就没人伺候了?”
杨萱笑道:“我待在家里没什么事儿,还要人伺候什么?每天就是吃饱了睡,睡足了吃,自己也能干。”
“那随你吧,”辛氏应着,“实在不行就让文竹过去,文竹最妥当不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取出那只海棠木匣子,找出来两只十两的银元宝并两支银钗,“每人给她们十两银,足够用上两三年了。”
杨萱接在手里,见匣子里尚有好几张银票,便道:“娘给我些银子吧。”
辛氏抬眸,“你要银子干什么?”
杨萱褪下腕间手镯,将其上机关打开,掏出里面的银票,“藏在这里面以备不时之需……三舅舅手头也藏着银子,只是不想露出来。”
辛氏愣了好半天,将匣子最下面两张八百两的银票仔细卷好,塞进手镯里,叮嘱道:“仔细收着别丢了,如果家里真出事,也未必能牵连到你们,你拿着可以傍身,如果没事那最好不过,你留着以后当私房银子……也别只藏在这里,小衣的衣襟还有鞋底夹层都能藏一张。”
两人在屋里低声商议,外头文竹气不过,将今天范三太太的来意说给李显媳妇听,“……去年上门求亲时说得天花乱坠,把二姑娘夸得就好比天女下凡似的,这才刚过一年,又觉得二姑娘岁数小……去年不更小?还说把错处尽管推在她家,本来就全部是范家的错处,说定的事情她还能腆着脸再收回来……真气死人了。”
李显媳妇原本是杨萱的奶娘,因为杨萱大了才被安排做些缝缝补补的杂活儿,她平常对杨萱的事情最上心不过。
听罢立刻骂道:“真是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难不成把错处推到他们家,二姑娘就不受带累了?但凡退亲,不管因为什么都是女方吃亏……不行,我不能干看着二姑娘被欺负,总得出了这口气。”
愤愤然想了片刻,出二门寻到李显,悄声吩咐他,“哪天出门的时候往医馆问问,就说男人不行应该怎么治,吃什么管用,就说是榆树胡同范家三公子打听的……千万别被人看出半个,‘杨’字来。”
刚吃过晌饭,杨萱被退亲的事儿就传到了杨芷耳朵里。
杨芷长长舒口气,顿时感觉无比的轻松舒坦,低低嘟哝句,“漂亮又如何,还不是说退就退?退过亲,以后再找可就难了。”
她尝过亲事不顺的滋味,甚至连杨美那种人都上赶着巴结过,这会儿该轮到杨萱感受一下了。
笑着打开妆盒,取出之前过生辰辛氏送给她的赤金蝴蝶簪,插在鬓边。
金簪辉映着她眸中光彩,竟是比往常生动,脸色也提亮了许多。
杨芷又换件俏丽的冰蓝色衫子,步履轻松地走到西屋。
意外的是,杨萱非但没有蒙着被子哭泣,反而头上包一方手帕,跟春桃春杏两人翻箱倒柜地不知道折腾什么。
衣服、被子、器具摆得到处都是。
杨芷瞪大眼睛,惊讶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杨萱笑道:“把屋子收拾一下,京里最近不太平,正好春杏表叔一家进京定居,要接春杏出去,我看有她能用上的东西就让她带着,好歹也是主仆一场,留个念想也好。”
杨芷轻蔑地撇撇嘴,“赏支钗或者赏只镯子也就够了,还用着这么大阵仗?别不是怕闲得无聊,特地寻些事情消磨工夫吧?”
唇角微翘,目光闪动,眉间明显带着不容错识的幸灾乐祸。
杨萱念着往日情分不欲与她一般见识,只假作没瞧见,开口道:“姐想必也听说这阵子锦衣卫没少抓人吧?好多读书人都下狱查抄了家产,姐也把东西归置归置,若有个妥当地方藏起来,日后还能有所依傍。”
杨芷怔一下,转身就往外走。
杨萱又跟一句,“姐要是穿蓝色衫子,就别戴金簪,金簪跟蓝色不相配,显老气。”
杨芷“哼”一声离开了。
春桃朝杨芷的背影翻个白眼,不满地说:“姑娘真是,大姑娘分明就是来看笑话的,姑娘何必提点她?提点了也未必领情,往常姑娘待大姑娘多好,说翻脸就翻脸,都是白眼狼……姑娘喝口茶歇会儿,我跟春杏收拾就行。”
杨萱正觉得有点累,便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盅一气儿喝了大半盏,嘱咐春杏,“租宅子时千万别贪图便宜往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去,你一个姑娘家,安全为上。依我看,就在南薰坊寻个倒座厅或者租个跨院就好,价钱贵点就贵点,要是没了命,给你多少银钱也没福消受。”
春杏本来拉着脸不想走,听到这番话,“噗嗤”一声笑了,“姑娘才多大年纪,比我们小好几岁呢,这口气跟走南闯北的拉乡客似的。”
杨萱哂笑声,“我不是担心你,是怕我这东西被人坑骗了去。”
春杏走到杨萱面前,突然跪下,红了眼圈,“姑娘什么心思,我都明白。我不会忘记姑娘的嘱托,定然好生照顾自己,以后我还得接着伺候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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