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也道:“阿芷尚未及笄,贤婿还未曾完全康复,还是从长计议,先养好身体再说。”
言外之意,希望他们先不要行房。
夏怀远连连点头,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杨修文看他实在吃力,便道:“正值吉时,早点起轿吧,别耽搁了时辰。”
素纹搀扶着蒙了红盖头的杨芷从东次间出来。
夏怀宁向她们身后张望两眼,面上有些许失望,随即搀扶着夏怀远再度与杨芷一道给杨修文夫妻磕头拜别。
这时,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礼乐班子起劲地吹奏着喜庆的调子。
杨芷终于上了花轿。
杨萱莫名地松一口气。
这个夏怀远看着不错,至少知道顾及到杨芷的面子。
只希望他能早点康复起来,能够护住杨芷,别再像她前世那样凄惨。
三日回门,杨芷独自回来的,脸上无悲无喜,语气很平静地说:“相公累着了,不能起身,嘱我给父亲母亲磕头。”
辛氏问道:“夏太太对你可好,不难相处吧?”
杨芷浅浅一笑,反问道:“母亲不是见过婆婆?”
辛氏被堵得哑口无言,索性不再搭理她,淡淡道:“你去见见姨娘吧。”
杨芷起身,稍微屈屈膝,逃窜般走出正房院。
刚出门,泪水就喷涌而出,瞬间流了满脸。
她硬撑着没有在杨萱面前落泪,可心里着实是苦。
成亲那天,还没有走到干鱼胡同,夏怀远就支撑不住倒在马车里,是夏怀宁并两个婆子将他抬进去的。
自然也没法拜堂。
夏太太让夏怀宁代替,夏怀宁百般推脱不愿意,最后竟然找了外院的小厮代为行了礼。
见此情状,来赴宴的宾客都没法久待,不等菜上齐就各自离开。
夏太太不顾及儿子,却先张罗着找酒楼退菜。
成亲三日,夏怀远足足昏迷了三天。
杨芷则端汤喂药伺候了三日。
饶是如此,夏太太还不满意,嫌弃她动作大了,喂药时洒出来些许。又对她说:“成亲头两日你是新嫁娘,按理第三天就该下厨做饭,伺候公婆,我不用你下厨,你把怀远照顾好了就行,往后把屎把尿经点心。”
夏怀远没有大解,却小解了好几回,就那么尿在床上。
杨芷长在杨家,平常洗脸都是丫鬟端了水来伺候,何曾伺候过别人?
不说别的,只闻到那股骚味儿,就忍不住吐。
最后还是素纹与素绢帮忙换下尿湿的褥子,又给夏怀远换了裤子。
才不过三天,杨芷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想到后面还有无数个日子要擦屎擦尿,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样的生活,她怎可能在辛氏与杨萱跟前说?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杨萱却是担心杨芷,偷偷找了素纹打听。
素纹支支吾吾地说:“姑娘别问了,我们奶奶不让说……虽然不如在家里好,可也能凑合着过。奶奶只是钻了牛角尖,过阵子想开就好了。”
杨萱便道:“有机会,你多劝劝她吧,也小心提防夏太太。”
素纹点头应了。
当夜下了雨,及至天亮,天已经放了晴。
玉兰树的枝叶被雨水冲刷过,青翠碧绿,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文竹拿块抹布擦拭着石桌上残留的雨水,笑道:“看样儿又是个大热天,秋天是下一场雨冷一层,这会儿是下一场雨就热一层。等中午头儿,把夏天衫子拿出来,该晾的晾,该熨的熨。姑娘身上的袄子怕是穿不住,待会儿换下来洗洗,等入了秋再穿。”
昨儿阴天,杨萱穿了件青碧色缎面袄子,才穿了一天,不值当洗,今天就接着穿了。
没想到却是个大太阳天。
杨萱笑着应声好,回屋换了件嫩粉色杭绸袄子,又研好一池墨,开始抄经。
正抄得入神,忽听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绿绣惨白着脸跑进来,声音因紧张而变得尖利,“姑娘,姑娘,有官兵来了,太太让姑娘躲躲。”
“啊!”杨萱惊呼声,手中的笔啪一下落在纸上,“官兵在哪儿?”
“刚在外院,说不定很快就进来了。”绿绣匆忙说完,又提着裙子往回跑,“我去回太太。”
杨萱下意识地追出去,被文竹拦着了,“姑娘,先找地方躲起来。”
杨萱心“怦怦”跳得厉害。
纵然她早就想到会有这天,可事到临头仍是吓得手忙脚乱。
定定神,进屋找到先前用包袱裹好的匣子,没头苍蝇般转了几圈,掉头往柴房里跑。
柴堆后面那个供黑猫出入的洞口还在,只是洞口太小,根本容不得人出入。
文竹飞快地去厨房找来铲子,用力往下挖。
好在刚下过雨,地面还算松软,不大会儿便挖出尺许见方。
而院子里,已经传来纷杂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丫鬟婆子惊慌的喊叫。
文竹低声道:“差不多了,姑娘快走。”
杨萱顾不得多说,将头伸出去,可肩膀却卡在洞口处,文竹使力推了两把,终于将她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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