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乌纱帽,穿青色官服。
果然是见过的,就是昨天才在清和楼遇到的程峪。
杨萱没打算上前厮见,毕竟萧砺平常极少与程峪碰面,她眼下又没有为难之事,只是偶然至此,没有必要去打扰他。
岂料程峪已经停下步子,站在路边,等杨萱走近,开口问道:“二姑娘,你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杨萱特意来这里寻他。
杨萱很有些奇怪。
不是说好的分不清人脸吗,怎么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而且,她昨天穿的是碧色袄子,今天穿的是湖蓝色,并非同一件。
心里疑惑,面上却不露,低声解释,“没有什么特别之事,我是经过此地……”忽然想起匣子里的房契,又改了话头,“是想请教一下大人,这附近可有房产经纪,我有铺子想往外租赁。”
杨家乃书香门第,祖上几代都没有开铺子的,杨修文略懂农事,对于工商却是一窍不通。
而杨萱更是,只会逛铺子,不懂得如何打理。
铺子攥在手里不能空放着,最省心的就是赁出去吃租子。
程峪问道:“铺面在哪里,多大地方?”
杨萱忙将房契拿出来。
程峪认真看过,打量杨萱两眼,“租赁之事不用急,依我之见,还是先往顺天府去备了案再做打算。”
杨萱不解。
有房契在手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去备案?
程峪解释道:“铺子地角极好,价格也不便宜,可你一个姑娘家,若是房产经纪欺你年幼不经事,又或者是租户不讲理,另行做了假的房契强占你的铺子,届时可无从说理去。去官府备案就是个认证,不过要交三分的契税。”
三分的税就是一百两银子抽三两税,三千二百两银子要抽去九十六两的税钱。
难怪很多人不愿意去备案,这税钱也太高了。
将近一百两银子,他们三人节省点花,可以吃用七八年不成问题。
程峪见杨萱犹豫不决,便道:“二姑娘手头若不方便,我这里尚有些银两,一时半会儿用不上,暂且借与姑娘应急。”
“不用,不用,”杨萱怎可能随便借别人的银子,连忙推辞,“我有银钱,就是觉得不太值当。”
程峪很肯定地说:“值当!不瞒二姑娘,这附近的铺子能买到手都是赚,多少人惦记着想买买不到。”
杨萱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便道:“那就依程大人所言去顺天府备上案。”
程峪看看天色,伸手指了不远处一家面馆,“顺天府距这里有些路程,你们先去吃碗面,我去叫辆马车。”
杨萱上次去过牢狱,知道路途不短,便点点头,带杨桂去面馆等着。
不等吃完面,杨桂喊着尿急,杨萱向伙计问清茅房方位,让春桃带着杨桂去小解。
这时程峪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四处打量着。
面馆里只七八桌客人,除了两桌全是大老爷们之外,有两桌是一家四口,其余三桌则是女眷。
程峪目光在这三桌女客之间逡巡,犹豫不定。
杨萱正要出声招呼,杨桂已洗过手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程峪眸光一亮,急步走过来,含笑道:“马车已经找好了,不知姑娘几时能动身?”
“这就可以走,”杨萱掏帕子给杨桂擦干手,目光不经意看到杨桂前襟缝着的麻布,顿时了然。
昨天他们是两个姑娘带一男童,今儿也是,而且男童身上缝着麻布。
两下一对照,能认出她来也不出奇。
马车正停在面馆门口,杨萱三人坐车,程峪却是骑一匹灰色小毛驴,不紧不慢地随在旁边。
约莫两刻钟,行至顺天府衙,程峪栓好毛驴,吩咐车夫在门外等着,径自引杨萱到户房去找经承。
经承跟程峪认识,非常客气,看了眼房契,二话不说,当即唤来一名胥吏另外按照官府的制式房契重新填写过。
因杨萱是女子,除非自立女户,否则不得拥有私产,买方签名处便由杨萱代笔,写下杨桂的名字。
经承还格外开恩省去了六两税银,只收了九十两。
也不知那六两的空缺最后会着落在哪个胥吏头上。
才只一刻钟,事情便已办完。
杨萱诚心实意向程峪道谢,程峪淡然一笑,“一家人,无需客气。对了,你这铺子是做什么的,打算收多少租子?”
杨萱如实相告,“是三舅舅赠予的铺面,今儿我才知道,还不曾去看过。”
程峪不假思索地说:“正好我要回衙门,顺路去看看再做打算。”
一行顺着原路走回南薰坊,寻到那处铺面,杨萱打开门。
里面果真是才刚收拾过。
墙上粉了白灰,干净明亮,屋子隔成一大一小两间,大间在外面,已经架起许多木头架子,小间在里头,靠墙做了两只直通到顶的榆木柜子。
程峪里外仔细看过,对杨萱道:“收拾成这样租给别人可惜了,我看开间笔墨铺子正合适,这儿离六部近,旁边又有个皇史宬和翰林院,六部一年到头写不完的文书,笔墨耗费大。不如寻个可靠的掌柜替你掌眼,自己开铺子……这附近的铺面每个月租钱大约都是十两左右,核算下来每年百两银子,可要是自己做,每年净赚三四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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