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砺一言不发,略用劲,将他推到墙边,胳膊肘抵住他身体,大手捏住他腮帮子,待得他张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舌头扼住,左手飞快地掏出短匕,“咔嚓”划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极快,夏怀宁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舌尖一凉,紧接着传来钻心裂肺的疼痛。
萧砺手里提着小半截舌头在他面前晃悠,“记着,要是再满嘴喷粪,你这根口条可就保不住了……不信你就试试。还有,我姓萧名砺,锦衣卫镇抚司百户,有什么仇怨冲我来,若敢骚扰别人,有你好看。”
将断舌扔在地上,扯过夏怀宁衣襟,将短匕上的血擦了擦,不紧不慢地牵过枣红马,扬长而去。
全然不管身后夏怀宁杀猪般嚎叫。
其实,萧砺是想把那半截舌头送给杨萱,又怕吓着她。
尤其,今天还是他的生辰。
***
第二天,杨萱仍是早早起了床,跟春桃知会声,披上棉斗篷与萧砺一道出了门。
天仍是蒙蒙亮,街头已经有行人走动了。
卖早点的摊位前已经支起一长排架子,架子上挂着气死风灯,星星点点地亮着。
卖豆腐脑的摊位在中间的位置,左边是卖包子的,右边卖油炸糕和薄脆等物。
刚出锅的豆腐脑既白且嫩,盛在碗里颤巍巍地晃动着,再浇上一碗用木耳、黄花菜还有肉沫熬制的卤子,那股香味就裹夹在北风里扑面而来,让人胃口大开。
杨萱忍不住抿了抿嘴。
萧砺察觉到,低笑声,“你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我这就去买。”
少顷端了两碗豆腐脑过来,又买了一只糖饼和一笼包子。
豆腐脑用粗瓷大碗盛着,满满当当的一碗。
杨萱勉力吃完豆腐脑,那只糖饼再吃不下,只掰下一小块尝了。
萧砺接过她剩下的糖饼,三口两口吃完,又风卷残云般将包子吃了。
杨萱见他吃得香甜,顿觉心中柔情满溢,看向萧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带了不舍与依恋,如同春天拂堤的杨柳,缠绵得人都醉了。
萧砺轻叹声,伸手拉了杨萱起身,“走吧。”陪她回到椿树胡同,目送她进门才策马离开。
半晌午的时候,木匠铺子的小学徒过来送信,说之前松枝定做的几样家具做成了,问送到哪里。
杨萱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让春桃到干面胡同将松枝跟文竹叫回来商量亲事。
春桃刚走,杨萱又想到还不曾给两人合八字,也不知道会不会犯冲。
好在松枝很快回来,毫不在意地说:“姑娘相合也合不成,我只记得我是六月底生的,我是遗腹子,我娘在家吃西瓜,吃了一半肚子疼,把我生下来了。到底是哪天,什么时辰一概不知。”
文竹则是三四岁上被拐子从村里偷出来卖的,更是连自己几月生的都不知道。
长这么大,还从来不曾过过生日。
两人既然不用合八字,婚书总还是要写的。
正好李山讲完上午的课从东厢房出来,杨萱便请李山执笔。
李山极痛快地答应了,便问起两人本名。
松枝本姓郑,小名叫三儿,大名没有。
李山略思索,笑道:“叫郑三多怎么样,福多寿多儿孙多。”
松枝乐得不行,连忙给李山磕头,“谢先生赐名,以后就借先生吉言了。”
文竹也不记得本姓本名,便对李山道:“我在杨家长了十几年,一直受太太跟姑娘恩待,就跟着姑娘姓,先生写个杨文竹吧。”
李山点点头,取了张大红素宣,提笔蘸墨写下婚书,仔细浏览一遍,觉得并无错漏之处,又另外誊写了两份。
婚书共需要三份,男女各执一份,然后送往官府备案一份。
杨萱原先是打算让萧砺主婚的,但萧砺眼下不在,而李山已经通过乡试,说起来也是举人老爷,在知县面前也是有座位的,足以当个主婚人,便请李山在主婚人下面签了名字。
另外还需个见证人。
杨萱身上有孝,不便掺和喜事。
春桃自告奋勇地说:“那我凑个数吧,我跟文竹姐一样,也随姑娘姓。”
接过李山手里的笔,在见证人下面写上了“杨春桃”三字。
然后松枝跟文竹也各自签名画押。
写好婚书,几人开始商议成亲日期。
李山又担当起相师的职责,掐着指头推算出腊月初二的好日子。
离现在也只有二十多天的工夫。
杨萱怕时间紧凑东西置办不齐备,松枝却巴不得能早点娶到文竹,连声说:“这个日子就很好,除了姑娘,我们两个再没有别的亲人,不用摆席请客,也不用做场面给别人看。我们有两双手,东西一样样的都会置办起来。”
文竹也道:“如今屋子有了家具有了,姑娘已经待我们恩重如山,不用费心再添置其它的。”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杨萱只得从善如流,“那就定在腊月初二,以后松枝一人去铺子干活,春桃帮文竹去喜铺里把嫁衣盖头定上,别的不提,成亲总得穿身大红喜服。”
私下里,掏出十两银子给春桃,“除了两人的喜服,再做上两床新房里铺陈的被褥还有喜帐,另外你问问喜铺的人,有得用的东西都添置上。女人家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能让文竹过后想起来,觉得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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