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了?
辛氏大吃一惊,哆嗦着便要起身,杨修文已经大步冲到门外,张臂抱起杨萱,急切地唤道:“萱儿,萱儿,这怎么回事?”
杨芷含着泪水语无伦次地道:“我听说妹妹受罚,就过来看看,谁知道才刚跪下,妹妹就摇摇晃晃地倒下了。爹爹,妹妹不会有事吧?”
杨修文匆匆抱着杨萱进屋,小心将她放到罗汉榻上,伸手掐上她的人中穴。
杨萱不想醒,可杨修文手劲实在大,她疼得受不了,眼泪差点流出来了,再装不下去,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蕴着泪意的双眸扫一眼面前人影,细细软软地唤道:“爹爹。”
“萱儿,”杨修文松口气,扬声唤道:“松萝,快去请范先生。”
唤了两声没听到有人应,这才想起因为杨萱惹祸,小厮松萝遭受池鱼之灾,刚挨了十大板,想必现下正在直房上药。
杨修文站起身子,打算再去唤人。
杨萱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爹爹,我没事儿,不用看郎中……爹爹别生气。”
杨修文垂眸,瞧见那白净小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顿时心软如水,柔声道:“请范先生瞧一瞧,爹爹也放心。”
杨萱松开手,乖巧地点点头。
杨修文出门找人,杨萱长长舒口气,冲辛氏眨眨眼,“娘——”
辛氏已猜出她八成是装的,没好气地说:“闯这么大祸,就该好生揍你一顿长长记性,往后还敢不敢了?”
杨萱默默地答:“还敢!”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只嘟了嘴,娇声道:“娘,我不想喝苦药。”
辛氏嗔一声:“你若好端端的,就不必喝药,可要身子不济,那就得吃几副药调养调养。”话说完,就见杨萱粉白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
辛氏不理她,侧头问杨芷,“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杨芷连忙摇头:“我只说姨娘在屋里煮香薷饮。”
辛氏瞪她,“就你心眼儿多……沆瀣一气欺瞒你爹,这法子头一遭好使,下次没人再相信你们。”
杨芷忙道:“不敢再有下次,还请母亲在父亲面前代为说项。”
杨萱紧跟着摇摇辛氏的胳膊,转换了话题,“待会儿范先生来了,顺道请他看看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提起孩子,辛氏唇角绽出由衷的笑意,手不由自主地抚向腹部,“现在哪能看得出来,至少还得过两个月才行。”
杨萱自然知道,因为前世她也曾有过孩子。
从怀胎到分娩,吃足无数苦头,拼着九死一生才生出来所谓的“遗腹子”。
她的儿子叫夏瑞。
刚诞下孩子时,她的婆婆夏太太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伺候着,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她滋补,只可惜,婆婆先前对她有多好,后来就对她有多差。
婆家容不了她,她只好撇下孩子住到陪嫁的小田庄里。
原以为,远远地避开京都,避开那个人,她可以在田庄安稳度日,可夏太太仍不放过她,一碗汤要了她的命……
第2章
再睁开眼,她瞧见小小的架子床上垂着的姜黄色帐帘,微风自半掩着的窗棂间吹进,带来满室蔷薇花香。
帐帘随风轻轻摇动。
而眼前,是一张清丽温婉宜喜宜嗔的面容。
那是她的娘亲辛氏。
是刚刚三十出头,容颜正好的娘亲辛氏!
杨萱用了七八天的工夫终于接受了自己重活一世,回到八岁那年的事实。
重新活着,真好!
回到自己的家里,真好!
没有夏家人,真好!
唯一遗憾的,就是再也不能见到瑞哥儿。
不过,夏太太将这个宝贝孙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瑞哥儿所谓的“叔父”,丁丑科年轻的探花郎夏怀宁又亲自教他读书给他开蒙。
想必,没有她这个声名败坏的娘亲,瑞哥儿会过得更好。
看着因提及胎儿而满心欢喜的辛氏,杨萱不由也微笑起来。
这时,外头传来散乱的脚步声,杨修文陪着范先生撩帘而入。
范先生已年近花甲,就住在前头的槐花胡同,与杨修文早已过世的父亲是知交好友。
两家往来密切,并不需避讳。
范先生先给杨萱把了脉,捋捋胡子道:“二姑娘气血稍嫌不足,只是三伏天不宜太过进补,等入秋之后用些四物汤即可。”
又抬手试试辛氏的脉相,面色显出几分凝重,思量半天才道:“脉相有些虚浮,我先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天热心气容易急躁,切忌大喜大悲。”
杨修文急忙奉上纸笔。
范先生写完方子,仔细瞧了遍不见错漏,交给杨修文,“一天一剂,先吃两副,等过五天我再来瞧,要是期间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尽管让人去叫我。”
杨修文忙道:“有劳世叔。”
范先生“呵呵”笑道:“我是亲眼看着你长大成人的,要不是我膝下无女,说不定你还会是我家女婿,用得着这么见外?”
范杨两家是曾有过婚约的,只可惜两家都没有闺女,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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