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爵权贵间关系盘根错节,张家儿媳是王家闺女,赵家夫人是李家表妹,都亲连着亲,发卖为奴相当于打了京都权贵的脸。
丰顺帝沉默片刻,依照范直所言,在奏折上批了朱字,“家产抄没,人丁流放。”
这一次,被查封的有十二家,而被叱责者多达四十余家。
勋贵们俱都老老实实地夹紧了尾巴,再不敢兴风作浪,就连采办年货也不像往年那样张扬。
寻常百姓们却浑然不觉,依然兴头头地忙年。
腊月二十二,小年的前一天,程峪约了杨萱在小沟沿见面,在场的还有钱多。
钱多的那处宅子已经添置上器具摆设,也安了床铺衣柜,家具虽简单却很洁净。
屋子里点了茶炉,炉内火苗正旺,上头坐一把陶瓷壶,水刚沸开,“咕嘟嘟”往外冒着水汽。水汽氤氲,使得整个屋子都暖了。
待得沸声渐止,钱多沏一壶茶,头一杯倒给杨萱,杨萱不敢受,转手呈给程峪。
程峪轻浅一笑,接在手里。
斟完茶,钱多挨着程峪坐下,对杨萱道:“今日请小四嫂过来,是有事相求。我想借水塘子北边的四亩地。”
杨萱挑眉,“你想干什么用?”
钱多道:“我原打算开间杂货铺,有天跟李石聊起来,听他的意思是想开铺子,他财大气粗人头广,那就让他开,我想开间酒楼。”
杨萱不解,“这个地方开酒楼?三五年内未必能住满人,况且来住的都是穷苦人,哪里有钱下馆子?”
“这个小四嫂就别费心了,我自有法子,”钱多乐呵呵地道:“只要小四嫂肯把地借给我就成,我不白借,头两年我盖房子,每年每亩地给你十两银子,回头酒楼盖好了,每年给小四嫂一成利。”
杨萱摇头,“我不要你的银子,那地不值钱,白给你都成……四亩够不够,要不给你六亩?”
“够了,”钱多笑道,“再多也没用,我没那么多本钱盖。”边说边掏出张纸,铺在桌面上,“酒楼盖两层,底下是散席楼上雅间,窗子正对着水塘,小四嫂打算在塘里养莲,塘边种柳,我就打算取好风景……酒楼后面再盖四间小屋,以便酒醉的客人留宿。”
杨萱将图样移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钱多的确下了工夫,散席有几桌,雅间有几间,楼梯开在何处,厨房建在哪里都画得清楚明白。
看罢,叹道:“这处酒楼盖下来花费不少,你手里银钱可够?”
钱多看一眼程峪,“要是去年我还真不敢开这个口,今年不是赚了银子吗,我跟大哥凑一凑,大约差不多。”
今年程峪得了四千多两的红利,钱多得了六百两红包,再加上往年或许有积蓄,应该是够的。
杨萱抿嘴笑笑,“要是不够就说一声。”
“行,”钱多毫不客气地答应着,“先盖着再说,以后少不得跟小四嫂伸手。”
程峪静静喝着茶,直到他们说完,才低声开口,“这几天闹腾这阵子国库肯定充足不少,我估摸着开春以后,朝廷就要整治广渠门了,杨姑娘手里多备点闲钱……小沟沿这边很多人后悔没早出手,现在想买都买不到。一旦广渠门有消息,估计抢地的人不少……买到就是赚到。”
杨萱问道:“程大人不打算买?”
程峪笑一笑,“我人轻言微,哪里会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能买到地的都是消息灵通的,杨姑娘得义父青睐,略略听闻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杨萱恍然明白,程峪他们是为了避嫌才不买地。
三人商谈了半个多时辰,茶炉火苗渐灭,寒意慢慢沁上来,杨萱不由紧了紧身上斗篷。
程峪察觉到,率先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有事再商议……这里人少,总归冷清了些,估计要等到三四月份人烟才能旺盛。”
杨萱赞同地点点头,问钱多,“现下你就住在这里吗?”
钱多笑答:“没有,还在先前的地方,只是隔三差五过来生个火去去潮气,这屋里还没有铺陈被褥,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去逛绸缎铺子。”
杨萱笑道:“我帮你置办,就当作给你烧炕了。”
钱多大喜过望,长揖道:“多谢小四嫂。”
过完小年,似乎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今年家里人多,尤其多了邵南、邵北、诚平、诚安好几个小子,从正午开始,零星的鞭炮声就没断着。
杨桂兴头得不行,颠颠四处乱窜。
起先杨萱还惦记着,时不时打发蕙心到外院看看,后来知道胡顺寸步不离地守着,也便放了心,指挥着兰心她们贴对联贴窗花。
紧接着又到厨房看菜单子,帮胡嫂子炒菜。
忙碌而欢喜,只是心里仍是惦记着萧砺,不免有些失落。
过完初三送了年,杨萱开始缝被子。
她打算给春桃准备陪送六套被褥,除去铺陈新房的两套在喜铺买的之外,其余四套都打算在家里絮。
正月里空闲,正好做出来,顺便也给钱多做两套。
兰心跟玉兰、海棠也一道帮忙,蕙心却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上元节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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