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听明白了。
真定府同知张兆的太太是严伦的女儿,跟薛况太太是手帕交。
而薛况与杨修文有同窗之谊。
所以薛太太就从中代为牵线。
说话间,已行至二门。
有位三十五六岁的妇人站在门口迎接,穿件玫瑰紫柿蒂纹杭绸褙子,头上戴支赤金镶宝小凤簪,脸庞圆圆的,天生带着三分笑意。
正是薛太太。
隔着尚有好几步,薛太太就伸出手,一直走近前,拉着辛氏抱怨,“……可把你给盼来了,我这茶已经喝过两遍了,寻思着再不来我就到榆树胡同寻人去。”
辛氏连连道歉,“本来想早点出门,可家里那个缠磨人的抱着不撒手,少不得哄得他欢喜,这才能出来。”
薛太太笑道:“你真是有福气,养了这几个漂亮姑娘不说,儿子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哪里哪里,“辛氏客气着,随着薛太太走进厅堂。
厅堂里坐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容长脸,穿件秋香色绣宝瓶纹褙子,里头中衣的盘口扣得规规整整,头发也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一丝碎发都没有。
应该就是张太太。
可张太太是这么严谨肃然的人吗?
杨萱有些茫然,完全记不起前世的张太太长成什么样子。
紧挨着张太太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身材瘦削,也是容长脸儿,跟张太太有五六分像,要么是张太太的女儿,要么就是张太太的妹妹。
薛太太引见了辛氏与张太太。
张太太介绍身边的妇人,“是我的长女,前年成了亲,今天跟着来上炷香求碗圣水。”
潭拓寺里有口活水井,据说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更有周遭不孕的妇人求了回去供奉着以期怀胎生子。
难怪张太太选中这个地方,正好一举两得。
辛氏则介绍杨萱三人。
张太太连连夸赞辛氏会调养人,三位姑娘不但模样生得好,就说这份气度,一个个从容优雅就让人望尘莫及。
辛氏客气道:“也就出门装得了一时半会儿,在家里没少淘气……不过这几年到底懂事了,因我身体不好,干脆把家里大小事宜都交给她们姐妹去办。去年的年节礼就是她们做主置办的,总算都是知交好友,没人挑剔她们礼数。”
十一二岁就当家理事?
倒是个能干的。
张太太暗中点头,抬眼瞧着对面的三个女孩子。
杨萱满脸稚气,不添乱就行了,定然帮不了什么忙;辛媛看着是个坐不住的,未必能有耐心经管家中杂事,如此看来,应该杨芷承担了大部分家事。
张太太再度打量起杨芷。
相貌普通了些,但显得本分,穿着也不花哨,文文静静的很服管教的模样。
当下就满意了几分,笑道:“孩子受教是一方面,也是杨太太心大,敢放手让她们去做,这个却是不容易。”
薛太太接茬道:“的确是,我家里二丫头从小毛毛糙糙的,直长到十四岁,我才敢吩咐她些差事,结果交代一桩办砸一桩,我都愁得不行。好在懒人自有懒人福,她婆家大妯娌是个能干的,里里外外一把抓,倒让我们二丫头清闲了。”
话音刚落,先前应门的婆子乐呵呵地进来,“张家二爷送了篓葡萄,说是西域那边来的,有种异香,现下正在门口等着。”
张太太佯怒,“这孩子,都进了门也不说来问个安。”吩咐身边长女,“把他叫进来认认人,时候久了不来往,怕以后孩子们见面都不认识。”
薛太太也道:“谁说不是,不管亲戚还是朋友都得多走动,走动了才能交好,要是十年半年不来往,再好的情分也就断了。”
杨萱听着只觉好笑。
这都是议定好的程式,相看完了女方就该相看男方,可偏偏要说得好像偶然碰到似的。
正寻思着,只听院子里脚步声响,紧接着门帘被撩起,一个身穿宝蓝色直缀的少年红着脸走进来。
也是一张容长脸,模样不算出众却也算周正,肤色很白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张太太笑道:“这就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名字叫做张继。”又替张继引见了薛太太和辛氏,简短地提了提杨萱三人,“这是两位杨姑娘和一位辛姑娘。”
“给伯母请安,三位姑娘安好。”张继行个罗圈揖,略站片刻,寒暄过几句,就匆匆离开。
辛氏紧接着打发杨萱她们出门,“你们往寺里瞧瞧那株桂花树,足有百年之久,好几年不开花了,今年又开了,说不定是个好意头……就在寺里走动,不许往别处去。”
这相看的第一步结束,接下来就是父母长辈们商讨事宜,容不得孩子们在旁边听了。
杨萱等人应着,携手走出院子。
辛媛捂着嘴笑,“原来是给阿芷姐相看来了,你们俩是不是都知道了,偏偏瞒住我一个人?”
杨芷面皮涨得通红,“你乱说什么,才不是呢。”
杨萱连忙岔开话题,“桂花树能活一百年吗,我以为至少活二三十年。长那么久,恐怕得有两人合抱粗了吧。也不知是金桂还是银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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