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男人命令道。
画屏抬起头,仍是半垂着眼眸,眼光全数落在男人的腰带上,半点也不敢往上移。
男人的眼光如刀一样落在她的脸上,久久不语。
画屏的心里“咯噔”一下,当年那位大人第一次见她时,也是这样,目光如刀,似要揭下她的皮来一样,割得她生疼。
“你在这画舫上多久了?”男人淡淡地问道,眼光却仍是没有从她脸上挪开。
“十……十年。”画屏瑟瑟地开口回答。
男人嗤笑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悲凉,“抬起眼,看着我。”他又命令道。
画屏心知这事迟早都会来,不敢不从,眼皮似有千斤重,一点一点的睁开,直到将男人的容貌印在眼中。
她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扶着雕花的船柱才堪堪站住。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轻飘飘地问道:“怎么?是不是很像?”
画屏正在寻思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突然听见外头“扑通”一声,她猛地站直了身子,对着男人一福,逃似的匆匆转身出去查看。
……
“媚娘!你快给老子起来!再装醉,老子就把这白花花的银子扔进水里啦!”云初提着“酒壶”,晃晃悠悠走到船头,对着船舱里的人喊道。
“呸!你个矫情货!不过才陪爷喝了几盅酒,战了两回,就受不住了!就这功夫,还头……头牌!老子要找你妈妈,退货!老子要把银子扔水里!谁捡到,就……就是谁的,半个子儿都不给你!”
云初嘟囔着,又从怀里摸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扑通”一声,再次扔进了水里。
这声“扑通”一响,只见最近的两艘船上,船夫赶忙将船桨扔到一边,“扑通”“扑通”的两声,像鱼一样钻进了水里!
这片水域,本就是雅客们常泊的,画舫的周围,寥寥停着三五只船,不算太大,也算得上安静。云初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临近画舫上的人听见。
银子对于文人来说,虽说是个阿堵物,可那“扑通”声,实在太大!粗略估计一下,扔水里的银子起码得是一大锭!一大锭银子,在这河上,能睡一个月的姑娘!
大晚上在这样的地方,不睡女人还坐在船头,扔这么大银子的傻缺,可不多见!
众人一听见响动纷纷从画舫里探出头来。
苏锦泽在船舱里头,背对舱门躺着,整个船舱的窗户大开,他听见这话,又是气又是糗,若非这会儿自己的身姿全部暴露在众人的眼底下,他真想一脑袋栽进河里,跟船头那个人彻底划清界限!
“嗝!媚娘!你听见没有!爷已经扔了四十两了!已经有四个傻缺跳下去捞银子了!你再不醒,爷就把给你赎身的一千两全扔下去!”云初打了个嗝,嚷嚷道。
此话一出,临近三艘画舫上的人,全都炸开了锅!无论男女,个个停下正在做的事儿,衣衫不整地纷纷跑到甲板上往这艘船上张望!
一千两银子!扔水里!听响声!
“娘娘腔!我与你换换船,我这船上的姑娘可比你那个顶用多了,你把那一千两给我得了!”
“爷!你替我赎身呀!我死心塌地跟着你!”
“扔啊!怎么不扔了?赶紧扔!老子就喜欢听别人银子掉水里的响声!”
“爷!你往我这儿砸!往我这儿砸!我这里水深!”
“咦?他船上睡着的那个,看那腰身儿,像是个极品!难怪这娘娘腔这么痴情啊!”
“俗!太俗!俗不可耐!”
云初醉醺醺地看着往自家画舫靠近的船只们,身子晃了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打了个嗝,“你们滚!开船!开船!这里太挤了!老子银子都没地方扔了!”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来一锭大元宝,在手里攥着,一副随时都要扔水里的模样。
画舫在她的命令下,动了起来,这附近的船只都把她的画舫密密围着,只有一艘离得最远,空隙的水域最多,只得往那艘画舫靠近……
画屏蹙眉看着那艘越来越近的船,那个醉鬼站在船头,晃啊晃的,像是随时都会栽在水里,大开的船舱里,一个女伎侧身躺着,一动也不动,想来是醉死了。
她自小便在这相思河上漂着,这种事虽说少见,也并非没有,若是在平常,当个笑话看了也就罢了,只是今日……若冲撞了贵人,自己可担待不起!
“开船,别让那条船近身。”画屏低声吩咐道。
云初这条船,是水面上最小的一只,开起来既轻又快,原本离画屏那只就近,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追上了画屏的船。
她醉醺醺地攥着手里那锭银元宝,“扑通”又是一下,扔在了对面画舫船夫桨边的水中。
船夫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里。
后头追上来的船上,又是“扑通”“扑通”几声,又有几个人跳下了水,捡元宝去了!
云初指着那些仍在犹豫的船夫们哈哈大笑,“媚娘!这天底下果然还有跟你一样傻的,眼见着银子掉在眼前都不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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