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抓到她时,她是从镜城里头出来的?”苏锦泽好奇地问。
落雨点点头:“她说是来代父王求救的,还说父王现在和夏姨娘、云冲被那些人囚在县衙里,没办法开门投诚。”
“她的目的是什么?”云初若有所思地问道。
“为了能尽早救出父王,她愿意回镜城去做咱们的内应,待到凌晨,开城门放咱们的人进去。”
落雨顿了顿,补充道:“冀国公不大相信她说的话,还在考虑。”
“她现在人在何处?”云初赶忙又问。
落雨指着营地最东边,戒备森严的帐篷:“就在那里。”
“你随意去找她说几句话,我跟在你后头看看。”云初意有所指地说道。
……
阮娘一身半旧不新的胡服,蜷缩在帐篷的角落里,头发灰扑扑的,随意绾着,脸上是深深浅浅的皱纹,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几岁。
见落雨进来,她的眼眸一亮,局促地站起身:“郡主……可是国公爷答应了?”
“还在考虑中。”落雨淡声回答。
阮娘眸色一黯:“没关系,就算不需要我做内应也没关系,只是……他们在城里恐怕布了毒,万一明日不慎在攻城的时候,因毒药折损了兵卒,恐怕王爷连将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毒?什么毒?”落雨眉心紧蹙:“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城里被布了毒的事?”
阮娘讪讪一笑:“镜城后头的山,叫翠障山,山中毒草甚多,我只是听说,前几日那个头领派人去山里采了许多毒草来,猜测的……”
云初穿着一身小兵的衣服,脸上抹了锅灰,面无表情地立在门侧,看上去极不起眼。
她从进帐以后,便留心打量阮娘的神色,以及她的……身后。
发现自上次在康王府匆匆一见以后,她身后跟着的冤魂,已经不再只有巴依一个,而又增加了好几个。
男、女、老、少皆穿着异族的服饰,眉眼长得有几分相似,看上去,倒像是一家人。
只是,从服饰的细节来看,明显是身份不俗的本地人!
这就令人不得不生疑了。
康王既是被人要挟才来的镜城,他最信任的手下,为何会沾着本地权贵的人命呢?
何况还是一家几口人!这是灭了人家的门!
正在疑惑间,阮娘往落雨身边紧走了两步,似是诚心要再劝上一劝。
就在她走动间,又一个魂魄从她身后的帐篷里渐渐显现出来。
云初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个魂魄,书生打扮,穿着簇新的直裰,眉眼间带着一股厉色。
正是许久未见的云冲!
她心里暗暗吃惊。
当初阮娘与玉娘假扮母子,受康王指使,费尽心机接近云茂,处心积虑进入云府,为的便是云冲。
而如今……她竟然把云冲一刀毙命!
落雨正与阮娘打哈哈,陡然看见云初神色微变,赶忙寻个由头从里头撤了出来。
直到离开老远,云初才低声告诉:“她杀了云冲。”
落雨脸色一沉,扭头就要往回走。
却被云初伸手拉住:“那个女人狡猾的很,你这样去,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那怎么办?”落雨蹙眉问道。
“将计就计,放她回去,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云初意味深长地说道。
……
入夜,云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阮娘在黄昏时分,被落雨放回了镜城,并悄悄派了暗卫盯着。
她的脑海里,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镜城的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久违的玉坠梦境再次将她包围。
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耳边隐隐传来汩汩的流水声。
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喃喃吟诵着青炎族的咒语。
眼前的黑色氤氲成雾,渐渐散去。
云初在一片血红的水里坐起身。
打眼便看见四周林立着巨大的石壁,石壁之上,密密麻麻的壁画里,全被勾上红色的圆点。
她觉得这些壁画似曾相识,蹙眉回想许久,才恍然想到——
当初在竹园救回苏锦泽时,她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中就有这样巨大的石壁,石壁上绘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原点!
云初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些圆点。
它们都是人!
是和顾婉容一样,生前被人施了血咒,死后魂魄被禁锢在壁画里的人!
耳边的水流声越来越大。
云初如有所感地低下头。
只见一个身裹白衣的身体,正安静躺在石棺里,手腕间一道狰狞的伤口,汩汩的鲜血正从伤口里流出来。
石棺、手腕上的伤口、血水。
这……是慧娘?
不,不是慧娘!
是她!
是前世的她,和慧娘一模一样的死状!
耳边的流水声越来越大,老人吟诵青炎族咒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云初想捂住耳朵,可是却动也动不了。
“不!”一个清越的声音,痛苦地在他耳边喊道:“我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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