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
“你若是肯承认为我担心,我便不再做这种傻事。”
...又来。
陆嘉月不答他。
想了想,问他:“两湖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个结果?”
晋王幽幽一叹。
“我到达两湖时,各处正在紧修堤坝,加固堤防,不过多半都是偷工减料,以朽木浮土代替沙石...两湖布政使江朝永知道大势已去,无可遮掩,便索性主动向我投诚,将他是如何与工部尚书胡崇安勾连贪墨说了个仔细。回京后,我将一应证据整理妥当,呈与父皇...如今胡崇安和江朝永已被夺免官职,押于大理寺监牢内。只是胡崇安始终不肯承认魏王有参与贪墨,只有江朝永一人的证词,聊胜于无。”
“其实父皇心里何尝不清楚,工部尚书胡崇安是我那二皇兄的心腹...胡崇安虽没有供出我那二皇兄来,父皇却是心明如镜。不过父皇曾对我大为赞赏,说我督总两湖堤防之事颇有成效...”
陆嘉月很是失望。
如此大费周章,却还是收效甚微。
“...那魏王欲伤你性命,又是如何了结?”
晋王略有迟疑,淡淡道:“国舅已经将那人证的证词呈与父皇了,父皇看过,暂未有所决断,不过已经大为冷落孙贵妃与魏王母子...我那一刀,总还算没有白挨。”
这便好。
看来魏王正在渐渐地失去圣心。
“你高兴吗?”晋王忽然问陆嘉月。
陆嘉月在黑暗里点了点头。
“...那你可愿意告诉我,怎会忽然想起让我去干预工部和两湖的事情?”
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
“我只是在家里时,偶尔听我姨父提起,户部每年都要往工部拨上百万两的银子,给两湖修筑堤防,可是年年修,两湖却还是年年遭遇洪灾,其实明眼人谁看不出其中的关结?我又让人打听过,工部尚书胡崇安原是魏王的心腹,便什么都明白了。”
晋王微笑道:“你倒是聪明...其实我能办成这件事情也是时机凑巧,我一求了父皇要去督总两湖之事,他就答应了...从前,他并不允许我随意插手工部的事情。”
陆嘉月心中不禁欢喜,笑道:“看来圣心已经越来越信任殿下了...”
“嗯?”晋王语带不满地道,“怎么又称我殿下?叫我的名字。”
陆嘉月不由怔住。
他的名字...
她活了两世,连哪一个皇子排行第几,封的是什么王号都没有弄清楚,却又上哪里知道他的名字去?
他轻声笑道:“...元曦,我的名字。”
元曦。
是因为出生于清晨,阳光初曦之时吗?
他又笑道:“你想得没错,我母妃生下我时,正是曦光灿烂之时。”
陆嘉月不禁呆住。
为何他竟将她的心思念头猜得丝毫不差?
晋王大笑起来。
陆嘉月有些窘迫。
忽然想起来已经和他在这深沟里待了很久。
“殿下,真的会有人来寻我们吗?”
晋王不答,笑道:“你唤一声我的名字,我再回答你。”
陆嘉月赌气似的,就是不开口。
抬头像夜空里望去。
墨黑的夜空,浩瀚无垠,点点星光,在极远的天边闪烁。
在这苍穹之下,凡人万物,都是何等渺小微末啊...
晋王忽然问她:“你在想什么?”
陆嘉月浅浅笑道:“我在想,这世间究竟有多少奇异未知之事。”
“比如...?”
陆嘉月低下头来,看着黑暗里晋王那模糊不清的脸。
她没有说出口。
重生之事,何等荒诞离奇,谁会相信?
不如不提。
远处忽传来呼喊声。
多是唤着“晋王殿下,”但是陆嘉月清楚地听到了有人在唤她。
“小丫头,你在哪儿?小丫头!”
是丁璨。
陆嘉月赶紧站起来,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回应。
“二叔,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过片刻,就有无数火把照亮了夜空,也将这深沟下的一对男女照得分明。
“待在那里别动,等我下来!”
丁璨的声音充满惊喜和急迫。
兵士们打着火把,四处寻找着下坡的道路。
丁璨最先向陆嘉月奔了过去。
火光下,小丫头红着眼圈儿,看着他的眼神里有期待,也有委屈。
他心中情感如浪潮翻涌,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陆嘉月被丁璨拥得紧紧地,他满身的清郁如沉水香的气息,将她整个儿都包裹了起来。
依旧让人觉得妥贴安稳。
可是这个怀抱,这个人,都是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呀!
却又抱着她,算是什么呢?
只是一个长辈对于晚辈的疼爱吗?
陆嘉月那才放到丁璨腰间,想要回拥他的一双手,又无声又息的收了回来。
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道:“二叔,我没事...我没受伤。”
丁璨却仍是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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