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榕目光阴沉,直直地望着那道柔弱纤纤,渐行渐远的身影,双手不觉紧紧攥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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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书房,曲松已在廊下等候多时。
丁璨负手,闲闲踱步至庭院中,只装作不见曲松紧蹙的眉头和满脸无奈的笑意,上前抬手在他肩上一拍,洒然笑道:“我来迟了,不过这可不怨我,要怨就只能怨你家园子里的梅花开得太好,我被那清幽香气给引得一时没禁住,便去园子里瞧了瞧。”
曲松摇了摇头,叹笑道:“也罢了,你成日里忙碌,能得闲暇赏一赏花儿,倒也难得。”
说着,二人并肩进了书房。
曲松又道:“既赏了梅,倒是说说,我家的梅花比起你家的如何?”
“白雪红梅,那自然是你家的好了,”丁璨眉目舒展,笑了笑,“不仅是梅花儿好看,戏也好看。”
他还惦记着在暗香园里看见的那一幕情景哩。
曲松闻言,不由一怔,“什么戏?这天寒地冻的,家里不曾叫了戏来听...”
丁璨挥了挥手,不欲与曲松详说,只又笑道:“审了这好几日的案子,我这全身的筋骨都累得难受,到你这里来,可就是偷个懒,图个一时快活的。”
“究竟审得如何?可有结果了?”曲松的神色微显凝重。
因书房里燃着取暖的炭炉,便开着半扇南窗透气。南窗下设有一张酸枝木镂如意祥云纹小圆桌,桌上四五碟小菜,碗筷杯盏俱全。桌下又有一小泥炉,炉中炭火燃燃,一口精致小巧的银吊子正架在炉上,以沸水温着一个青花瓷酒壶。
丁璨并不答曲松的话,顾自走到窗下,举眸向窗外望去。
“你瞧外头的天,像是又要下雪了...”
“且自下去,咱们只管喝咱们的酒便是。”曲松走过来,与丁璨二人在桌边相对而坐,执起沸水中的青花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递与丁璨,一杯留与自己。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丁璨目光沉静,含笑执起酒杯,看一眼杯中绯红的酒色,仰首一饮而尽。
“妙极,果然还是我最钟爱的美人刀。”
“这般烈酒,也只有你这口味如此刁钻的人才会喜欢,”曲松陪饮一杯,自忍着喉间辛辣的灼烧感,无可奈何地笑道,“若不是为了陪你,这样的酒,我可真是——我这是否也算得舍命陪君子了?”
丁璨朗声而笑,“你这等书生,自是爱那入口温润的梨花白,杏花酿,却如何能领会这美人刀的个中意趣?”
其实美人刀虽是烈酒,入口亦是绵滑,只是落入喉间之后,竟有如一道烈火,自舌根起,直烧至五脏六腑。只因这酒色绯红清亮,如美人面孔,却又因酒性太烈,故而得名美人刀。
曲松赶紧夹了一筷小菜吃了,又执起酒壶,将两个酒杯斟满,“我是书生不假,却也自知文才笔墨仍略逊你一筹,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地扮成个老粗?”
丁璨笑而不语,又举杯饮尽,搁了酒杯,才道:“你可知我有多久不曾提笔了?如今只怕那才入学的毛头小子,字也写得比我好些。”
“那却没有办法,谁让圣上独独对你信任倚重呢。”曲松又执壶为丁璨斟了一杯,自己也不敢再陪,只是笑着,“——你今日命人传话,说要来找我喝酒,我便晓得,那盐税案上必是遇到了难处。”
丁璨闻言,眉心不觉微微蹙起,轻叹了一声。
“佟白礼与关铭合谋贪墨两淮盐运税银,已是铁证如山。只是...那日欲暗杀佟白礼的人,眼下还未有丝毫线索。不过,那在大理寺监牢里往关铭饭食中投毒的狱卒,却经不住刑罚,已经吐了口。”
曲松心头不由一沉:“——莫不是当真与魏王有关?”
丁璨看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据他交待,正是魏王重金将他收买,令他毒杀关铭。”
第四十三章 窗下偷听
曲松闻言,顿时神色大变。
尚自惊诧不已,丁璨已又饮下一杯。
却不要曲松斟酒,自己执起酒壶来,斟了个满杯。还未放下酒壶,却见曲松亦端起杯来,仰首饮尽。
丁璨又为曲松斟上,笑道:“让你好生陪我饮上几杯,你却不肯,却原来是没有合心意的下酒菜。”
曲松不由苦笑,“盐税案审到如此地步,你竟还有心思顽笑...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呢,”丁璨将酒杯拈在指间,来回轻缓扭动,唇边虽有几分浅淡笑意,眼中却尽是冷然坚毅的神色,“自然是要联同三法司的人据实上奏,我一身铮铮清名,怎可因他魏王而受谪损。况且,还有关铭的证词,户部的盐税帐目,他魏王如今便是三头六臂,于此案上,也是脱不了干系。”
曲松长长一叹,“魏王其人狷狂自傲,又向来睚眦必报,我只是担心圣上会对他仍留有余地,来日他若重得权势,必会伺机报复。”
“怕什么?”丁璨将指间酒杯送至唇边,浅啜一口,笑了起来,“若是事事瞻前顾后,我又何必做这金羽卫指挥使,倒不如回家去做个富贵闲人,也娶上几房娇妻美妾,过几日快活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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