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大人痛失爱子,本宫不予计较,众位大人都回府吧,长公主登基之前,将奏折送入东宫,由长公主亲自批阅,”玉柏玄说完之后,自顾离去,剩下一堆人噤若寒蝉。
长公主未满五岁,刚入书房不久,字都未认全,如何批阅奏折?众人心中所想大同小异,但都不敢说出口,往日下朝之后,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变成今日的三缄其口步履匆匆,每个人心思各异,却都没敢露出任何表情。
姬曾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相国府的马车前,失魂落魄地看着其他人的马车相继离去,想起她以前带着年幼的姬墨旸出入皇宫,太傅总是夸赞姬墨旸天资聪慧融会贯通,恭良端正行至有方。
她也知道玉柏玄对姬墨旸有着不为人知的爱慕之情,姬墨旸谨遵礼数从未有过回应,可自己身为母亲竟然从未问过他的心中所想,只是整日教导他不能辱没门楣,逼得他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飞鸟尽,良弓藏......
姬曾木然地登上马车,车轮滚滚,碾压在青石板路上,往日平坦的道路变得起伏颠簸,颠得她眼中的热泪再也噙不住,顺着脸颊滚落。
“母亲......”
姬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茫然地张望车厢,她没有发觉车厢的角落早就有一个身影静默而坐,她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睁大了双眼,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握住她的手,“母亲。”
“我的儿......”姬曾老泪纵横,搂着姬墨旸的身躯不停颤抖,大悲大喜让一朝相国分寸尽失,自顾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
姬墨旸用手帕帮母亲拭去眼泪,心中既心酸又愧疚,“让母亲担忧,是孩儿不孝。”
“公主说你被刺客所害,可我清楚,哪里来的刺客,她那是贼喊捉贼,我以为你被她......算她还有些良知,”姬曾愤恨难平,虽然姬墨旸平安无事,她还是对玉柏玄满腹怨气。
“死的是顾玖容和覃未晞。”
早在有人开始参劾京官朋党营私时,姬曾就怀疑事情并不想表面那般简单,陛下本就有心整顿吏治,此时便立刻有人推波助澜。
顾青冉的御史中丞府被查抄时,据说根本没有陛下的圣旨,一队精兵迅雷不及掩耳便搜出了他谋害先帝的证据。之所以无人敢拦,是因为顾青冉见势头不妙时,早已溜之大吉,留一众夫侍儿女在府中,抄家不费吹灰之力。
顾青冉一党树倒猢狲散,她连自己的儿女都顾不得,哪还能在意那个族侄顾玖容。
太上皇一直宠爱一名内侍,没想到竟是早年因巫蛊案被判腰斩的覃大人之子,姬曾诧异过后长叹一声,自己的儿子何尝不是为情所困,她转念一想,心情顿时紧张,“你不能露面,教家族知晓,性命难保,我这就安排你出城。”
“母亲不必惊慌,孩儿换了小仆的衣物,易容过后无人会认出,母亲不论将我送到何处,都是动用姬家的人力物力,早晚会被知晓,与其一直逃亡,不如就在家中,反而更加安全。”
今日宫中所发生的的变故,不久便会传遍全国,内侍、亲兵众多,人多口杂又不能全部杀光,姬氏家丞用不了多久便会来相国府求证,姬墨旸认为,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藏在家中,没有逃亡。
姬曾其实想让姬墨旸藏在韶阳公主府,目前看来,没有比公主府更安全的地方,但一想到要去求玉柏玄,心中又感觉不忿,“她既放了你,为何不妥善安置,就这样打算弃之不顾了?”
“公主确实想要将孩儿护送至公主府,是孩儿拒绝了,经此巨变,公主府备受瞩目,明里暗里说不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风吹草动,根本无法掩人耳目,所以孩儿才想要跟随母亲回府,”姬墨旸低声劝慰着母亲,马车不疾不徐驶向相国府。
玉柏玄站在正德宫的门口,踟蹰着是否去东宫见一见玉潇瑶,最终还是翻身上马,出了宫门。
启靖朝短短六年便终止在这个夏天,长公主玉潇瑶登基称帝,年号奉乐,殷庆殿在多年之后,回归成为镇国公主的勤政殿,与奉乐皇帝的正德宫仅一墙之隔。
小小的身躯穿着冗琐的龙袍,冕冠上的垂珠不安地晃动,“我......朕上朝的时候,说些什么才会显得威严?”
内侍跪在地上,为玉潇瑶整理裙裾,“回陛下,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无论说什么,都是金口玉言。”
“那朕说什么都可以吗?”
内侍先向玉潇瑶叩首,毕恭毕敬地回道,“请陛下恕奴婢斗胆,公主殿下参政良久,颇有见地,您可以先询问公主的意见。”
“朕知道了。”
大鸿胪卫涂上前启奏,因接连战事军资损耗,请求南方三郡减收今秋纳贡。玉潇瑶年纪虽幼,却也在书房学过经世之学,关系民生,自然应当准允,玉潇瑶刚想张口,蓦地想起内侍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讪讪地透过垂珠,望向下首端坐的玉柏玄。
卫涂跪在大殿当中没有得到回应,出于君臣之礼又不敢抬头去看,只得等待。
玉柏玄转向皇帝,双手行礼,“臣附议。”
“准。”
卫涂起身差点栽倒,一旁的大臣连忙扶了一把,他回到席上,气得两撇胡子不住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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