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朝我挥了挥手,进了电梯。
我木木地点点头,看着电梯外屏幕的数字慢慢下降,直到为一,才转过身,望向凌亦宸办公室的方向。
又杵在原地片刻后,慢慢迈出了脚步。
这条路无比漫长,仿佛走不到尽头,然而我还是停在了他的办公室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如隔三秋,三年之久。
那个我无比留恋的声音,让我此刻恍若重回旧时明月路。
却袖口香寒,心比黄连苦。
我向后缩了缩,又隔好久才按上了门把手。
一打开门,就对上了他的眼眸,平静,又有点忧伤。
他身后落地窗开了半段,冷风飕飕灌进来,吹得他衣领袖口在微微颤动。
我在他的清澈目光中甚至忘记了裹紧大衣,也是立在那儿,什么都没有想。
若是就这样相顾无言也罢,然而我鼻子不争气地一痒,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我揉了揉鼻子,五官相通让我眼眶也湿了些,抬起头又对上凌亦宸的双眸时,他瞳孔微微一缩,走上前把他的外衣脱下披在了我肩上。
“开着窗户,不冷吗?”我看着凌亦宸只剩下一件白衬衫,没忍住,问道。
他抿了抿唇,转身关上了窗,风最后奋力一搏多吹了几分进来,扬起了他桌上订书机压住一角的几张纸。
我离得不近,却还是认出了这就是我早上拿去人事处,后来被黎纪苏风轻云淡扔掉一模一样的一份材料。
我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插手黎纪苏的交流申请?”
他的背影一僵,缓慢转过来,周遭的气氛一点一点陷入悲伤,是那能轻易影响人的悲伤,是我说他不如鱼有趣,是凌奶奶去世时他的悲伤。
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被压得吐不出来。
他眼底的忧伤更浓,他缓缓启唇,他说,“对不起,若若。”
大脑有一片空白,他若是不道歉还好,我就还可以相信他或许只是看黎纪苏不顺眼,他凌大总裁财大权大,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一个小小学生无权质问。
然而他不解释,干脆利落的一句道歉,就等于承认了他是因为我对黎纪苏动的手,我何德何能深得总裁如此照顾?
“凌亦宸,”我压下受他那股忧伤寒流的影响,开口,“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起了他悄无声息拍屁股走人时我满心的疼痛,想起黎纪苏一身纱布追我脚步的样子,“你伤害我一个不够,你还要继续动手伤害我身边最亲的人吗?”
我想起自己自从篮球场遇见凌亦宸后身边人看我日渐奇怪和疏远的眼神,想起那天吃饭他带着一脸得意的林什么两个人郎才女貌多么般配得扎眼,“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人生的孽缘,认识你,拥有你,失去你,又遇见你,没有一步让我回想起来是幸福的。你走得轻快,留我用了整整三年时间,让自己的生活归于平静,而你却偏偏又要再次闯入。你的身边不缺女孩,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憋回那不听使唤的眼泪,大步走到桌前。
他的身形没有动,于是我在他的背影中扯下申请交流表格那两张纸,黎纪苏那三个字和旁边附的照片上他的笑靥,让我眼泪又要涌出来。
我用袖子摸了把脸,对着他的背影继续大声道,“凌亦宸,你衣食无忧,你父母留给你的财产,够你不用学习都可以挥霍一辈子。可你知道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你凭着你有钱就可以断了别人的理想吗?凌亦宸,我看不起你,我恨你,我... ”
他猛然转过身,吓了我一跳,我突然想起上次自己低血糖他在我宿舍情绪不稳干的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桌边。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目光哀伤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一丝欺骗的成分,但是很快他眼底的哀伤就过渡为了绝望。
“你说的都对,”他声音低沉得可怕,身形微不几见颤抖了一下,闭上了那双让我泪水快决堤的双眸,缓缓,缓缓道,“可是,我爱你。”
我突然想起来了相顾无言下一句是什么。
惟有泪千行。
从前幽怨应无数,满目荒凉谁可语。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午夜梦回能让我心揪得疼的身影,又一次看不真切。
片刻后我冲出门去,身后门啪得一声扣上,隔绝了整个世界。
走廊上的灯暗了许多,昏昏黄黄挂在头顶,难照人前行。
我竟恍恍惚惚觉得这就是黄泉路,路的尽头有人等着我喂我一口孟婆汤,前尘消散。
远处比肩的高楼却是灯火辉煌。
我坐在地上,捂着嘴,泪水再也止不住奔涌而出。
整座奈何桥,只剩我一人。
也好,够我独自慢慢咽下岁月匆忙的爱恨渺茫,够我独自缓缓平复他一句话便引得心思激荡的空念想。
门的那一边,白衣男生绝艳的脸上,落下两道泪痕。
右手握得青筋暴起,一向笔直的身躯却无力地低着头。
那刻骨过往,忘不掉,谁知再见只惹得了一身凄凉,两处彷徨。
倒是不如就此归去,留得还能共把从前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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