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续说道:“梁王奉旨带兵抄府时,爹爹性子烈,见局势无法控制,冤屈无门可诉,便拔刀自刎,而我娘性子软,见此情状,被生生吓死。等我赶到尚书府的时候,见到的只剩下两具冰冷的身体。也是那个时候,梁王纵容属下奸小疯狂抢掠,甚至连我,他们也敢……”
成家逆案的案卷里有写,槐王妃在一片混乱中被几个狂徒士兵强行玷|污,直到两天后尚书府的冤屈迅速被平反后,从千里外匆匆赶回的槐王,在尚书府的柴房里找到浑身伤痕累累的槐王妃。
槐王妃再度回忆起往事,内心平静无波,明明是伤疤,却还能自己狠狠地揭开,面不改色。
至此,槐王妃口述的三年前变故与案卷上几乎切合,只不过由她讲述,字字戳心。然而,唐芝芝依旧不明白,槐王做错了什么?
坊间传言,槐王妃没了母族,又遭遇不清不白的一劫,连皇帝都明里暗里示意槐王冷落了她,再娶其他权贵之女。可偏偏温雅如玉,一往情深的槐王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对槐王妃悉心更甚以往,甚至从未有过地违背了皇帝的意思。最后,皇帝被打动,才随他去了,倒是在其他地方给槐王更多宽厚补偿,生怕委屈了槐王。
“如果我告诉你,三年前的一切都是他的杰作呢?”槐王妃微微一笑,却凄凉异常。
“他?谁?槐王么?”唐芝芝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人前的他,文雅风光,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宽和模样,在嫁给他之前连我也深信了他的伪装。三年前从尚书府里搜出的通敌受贿的大把证据,是他亲自安排的,也是他暗中派人通知成佑,那一切是他亲手制造的血案。”
唐芝芝的脑子里轰地一下,脑洞炸开。这与她想象的槐王,那个深情俊雅的公子,简直天差地别。
槐王妃看着唐芝芝愣怔住的表情,淡淡地笑着说道:“唐姑娘一定不懂他为何这么做。但你看到了,仅仅一个尚书府的覆灭而已,换来的却是成国公府与其党附的竞相倒台,换来了皇上对他日复一日的恩宠更甚。被宣告为‘成家逆案’的那场变故,让梁王彻底失去强势的母族依靠,再也没有资格与他争那个皇座。”
“他以我尚书府全府人的血肉,轻轻松松挣来了名声和权势地位。徒留我一人,要被他假惺惺地宠爱着,吃着喝着用我爹娘的命换来的柔滑富贵。唐姑娘,若你是我,会怎么办?”
唐芝芝霎时间懂了,三年前的成家逆案为一道鸿沟,完完全全隔开了梁王和槐王的实力对抗。在此之前,尽管槐王独占圣心,梁王备受冷落,但梁王的背后有强大到足以送他上皇位的母族,而槐王几乎孑然一身。所以以尚书府为诱饵,先发制人,引蛇出洞,让成佑兴冲冲地去打压尚书府,再迅速借力打力,反咬一口,坐实成佑诬陷朝廷重臣的大罪,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皇帝对他忌惮已久的国公府动杀心。
就这样,那时远在千里外办事的槐王,掌控了一切,他只需装模作样地赶回来坐收渔翁之利。
葛奇是槐王的岳丈,尚书府越惨,皇帝越是会觉得亏欠槐王多,所以在此后槐王获得无与伦比的倚重,虽没有正式册封太子,但已经是众人心知肚明的身份。
唐芝芝久久不能言语,触目惊心的画面感冲击她的脑子,仿佛觉得头要炸了。
再度看向槐王妃时,唐芝芝心里很不是滋味,泛着酸涩,就像是她第一次咬到凡间的柠檬这种可怕的物种。
“唐姑娘,你若是我,会怎么做?”槐王妃坚持又问了她一遍。
“让他天雷轰顶。”唐芝芝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嫉恶如仇,倘若一切还没发生,她一定会帮槐王妃,让槐王经受天雷的沐浴,这不过是捏个诀的功夫。
槐王妃等来满意的答案,浅笑,随即眼里泛起泪光,说:“可惜苍天迟迟没有惩戒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了。这是我初次遇到芸娘的时候,她同我说的话。”
“我与她约定,每月朔日在阳华酒楼,她帮我筹谋如何悄无声息地置槐王下地狱,如何陷害梁王好让自己脱身。于是,我模仿梁王的笔迹写信一封交给芸娘处理,还将那剧毒的朝歌子与御赐的酒掉包,亲眼见他喝下后前往钟灵山。”
唐芝芝想起见过一面的芸娘,瞬时毛骨悚然,那简直是个活在现实里的蛇蝎美女。唐芝芝问槐王妃:“您就那么相信芸娘吗?您没有想过她为何帮您?有何目的吗?”
“我不想去想她有何目的,我只想他死,其他的即便助纣为虐,我也认。”掷地有声过后,槐王妃柔波盈盈的目中,透出一股桀骜。
电光火石间,槐王妃抄起梳妆台上的剪刀,往自己刺去。
唐芝芝条件反射地念了个诀,梳妆台上的盒子砸中槐王妃手臂,使之无力,然后唐芝芝猛地扑上前将剪刀夺下。
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意外地帮小猪精学会了物移诀,真是老天保佑。
唐芝芝满心后怕,对槐王妃说:“你既已报仇雪恨,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往后不就得为你爹娘好好活下去吗?”
槐王妃伏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唐芝芝默然,忽而瞟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随后,唐芝芝叹了口气,转身抬脚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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