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情词_爱夜鱼【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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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捂了嘴巴,几乎叫出声来——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凌”字。

  回庄时,他正在书房大发脾气,远远听到他的喝骂:“费航那个老东西!”

  我推开门,只见茶杯瓷器碎了一地。“谁准你们进来的!滚出去!”我侧身避过他丢来的石砚,捡起地上那册被撕了封面的费家族谱。他转到屏风后,似是不愿与我相见。我小心抚平书上的褶皱,自语道:“江傲炎,人死不能复生,你到底要如何……你痛苦万分,便要全天下人一同陪你吗?”

  “没错。”他转出屏风,脸上平静些许,嗓音里带出嘶吼过后的沙哑。他说“没错”,平淡得仿佛只是念出书页上的字句,天经地义,如吃饭喝水一般司空见惯。

  我牙根咬得发疼,刚要开口,他就抬手止住了我。江傲炎从凌乱的桌上拿起一只狼豪笔,懒懒道:“是,这样罪大恶极,人神共愤……可云姑娘不是早说了‘绝不原谅’吗?何必再劝?”

  我一下噎住:“你……”他挑眉一笑,朝我款步走来。他甚少用如此姿态——衣衫微松,鬓发微乱,脚步摇晃轻慢,像是过惯了风花雪月的纨绔公子。

  “阿清这番心思,我受用得很。”他一把将我揽住,笔尖豪毛划过我的眉眼侧脸,吹着气道,“长风真人的弟子……这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啊,我的云清姑娘。”他嘴唇贴在我耳畔,说得轻佻之极。

  我从未受此侮辱,直气得浑身发颤。一个耳光打得他嘴角出血。

  “不管你是有意无意,此话既出……”我突然哽住,有些话即使到了毫无转圜之地也仍是不忍出口。可他不是。

  我心中委屈难当,又悲又愤,不自觉泪湿脸颊,强撑着说完:“你这话既出,便是辱我一片真心。从此以后,你我再无交情。”

  第5章

  费家家主费航过世了。

  我在回山途中碰见出殡的车队,费旬披着孝衣,走在最前面。我上前鞠了一礼,聊表敬意。费旬下马回礼。他满脸疲色,言谈间掏出一只玉水滴耳坠,道:“云姑娘可曾见过此物?”

  我垂下眼,仍是答道:“不曾。”

  “可惜了,此物是血雨阁刺客所有,也就是杀我父亲的那个凶手。”身为人子,费旬说出这句话时无半分仇怨。他又叹了一声:“可惜了。”

  费航的死止住了有关费家的各种流言,江湖矛头再次对准血雨阁。行至山下,我忽然记起,费家族谱中出现了秋明府……秋明府窝藏血雨阁残部,费旬手中握着凌剑清的玉水滴耳坠……江湖门派,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无可分别。费旬或许并非如他外表那般温吞软糯,若是费家反击……情势于他不利,我思量再三,终是放心不下。

  雷威山庄安静如常。江傲炎外出归来后一直闭关练功,不许旁人打扰。他的近侍告诉我,十多天来连饭都不让人送了,很是奇怪。但因为江傲炎平日积威太重,也无人敢接近。暖阁与书房相连,我从门口一直走到尾,没看见半个人影。家仆们在我身后大为吃惊,坚称庄主肯定就在暖阁。我寻来管家和随从,一一问过,竟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他不可能在自己庄上被人掳走。我独自回到暖阁,仔细看了一圈,在茶室发现一幅图。颜色鲜亮,是新画的。画上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临窗而坐,怀中抱着一只雪团子般的小狗。我卷起画轴,打开墙上的隔板后,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槽。我回到书房,在装画的箱子里翻到一个跟凹槽大小匹配的玉珠算盘。放进凹槽后,每颗算盘珠都刚好卡死,需以内力相辅才能拨动。

  江家四妹妹的生辰在四月十八。听得一声很轻的“咔嗒”,墙面裂开一条细缝。密室建在茶室旁边,书房和暖阁的相接之处。刚刚踏入,浓重的血气便扑面而来。方才的冷静霎时灰飞烟灭,我顾不得他想,急急转过暗道,见江傲炎横倒在一张席上,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五窍流血,身边瓶罐散了一地。

  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依着本能探他内息,助他收拢在经络各处四散冲撞的真气,为他疗伤。他胸口染了一大片血迹,只因穿着黑衣看不明显,我手掌贴他后心,泪水不受控制地涔涔而落。血雨阁的功法若练得急切,反噬很重,而他同时修习江奚两家的武功,平日看不出,一旦受伤,便两相冲撞,危及性命。虽然都是顶级功夫,但这样的练法对身体损害极大,如饮鸩止渴,与自戕无异。

  “你疯了……”

  探得越深越是心惊,他经脉伤得厉害,脏腑出血,即便平日无事时也会伴有灼烧感和刺痛。走火入魔对于练武之人本就是大劫,无论修为高到何等境界都有可能一命呜呼,更何况如他这般不顾后果!

  江傲炎气息弱得几乎听不见,只剩心口一点微末跳动,挣扎在生死之间。长风真人的弟子云清别的可能拿不出手,唯有武功,足令群雄侧目……我赌上自己一身功力,便是功散力竭,也非救回他不可。

  密室中不知时辰。等险险运完一周天,我已浑身湿透,如在水里淌过一遍。身体内外皆疼痛不止,比跟人打了几天几夜还要疲累。江傲炎昏迷未醒,但气息稍定。幸好。他身体不宜挪动,我便留在此处独自看护,命人送饭和伤药到书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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