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jīng打采地洗漱过后,我看着那碗热粥,转头对钱助理笑笑。这世界,真像一个囚笼啊。
然后,我又笑笑,对钱助理说,好了,你不必安慰我,程天恩这贱人昨天说得对,我还有命死吗?
我喃喃,低头苦苦一笑,我还有命死吗?
女嫁三夫。
奔则是妾。
呵呵。
我不住地摇头想否定,却又不住地嘲笑自己。
钱助理不知道如何安慰我,只是小心翼翼地陪在我身边。突然,他看了一眼我chuáng边的那束粉红蔷薇,说,姜小姐,你知道粉红蔷薇的花语是什么吗?
我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然后,我又歪着头,笑笑,带着一丝狡黠,故意像个破坏掉别人幸福的坏女人炫耀自己的赫赫战功那样,悄声说,不过啊,我知道紫蔷薇的花语是“被禁锢的幸福”。
嗯,被禁锢的幸福,这还是未央告诉我的。
你以为你退让,你成全,你就很高尚?在别人的眼里,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喘气都是一种qiáng取豪夺!
钱助理见我如此,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扶扶眼镜,说,我本来也不知道,是刚刚看到它,就好奇在网上百度了一下。
说着,他将手机递给我。
我低头,看着手机,网页上的字那么清晰,荧荧在目:粉红蔷薇的花语是,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我愣住了。
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我抬头,看着chuáng边的那束粉红蔷薇,温柔而坚qiáng,仿佛他往日的模样。
我想起了亚龙湾酒店那一夜,那些片断如同记忆的碎片——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臂弯,他出神望着我的那个早晨。
他亲吻过我的眼眸,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亲密。
那个阳光正好的早晨,肌肤相亲后的两个人。
他说,姜生,试着爱我吧。
原来,那一夜之后,他就想送我一辈子了。
钱助理说,姜小姐,有些话,我作为一个局外人,今天就多嘴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这些年,程先生一直把您保护得很好,就连我们这些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您的存在。确切地说,我们知道有您这么一个人,但是却也以为只是媒体的捕风捉影或者是程总的逢场作戏。
他说,姜小姐,八年时间,程先生得多用心良苦,才能保护您保护得这么周全,才能瞒过他身边如我这些亲信的人?八年时间,如果您还能记得的话,您第一次和程先生遇到的那个夜晚,他身边是带了多少人?他是极少一个人的……可从那之后,程先生只单独在您身边出现,不要司机,也不要陪同……您可能并不知道,我父亲是个怎样厉害的角色,他如今没有对您痛下杀手,我想,他也是掂量了您在大少爷心里的分量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发现程先生对姜小姐的qíng分不同,是在程先生离城却又归城那天。
那天,花店失火,程先生发疯了一样,不顾xing命,开车撞开了门,自己被气囊的反作用力给弄伤了,但所幸救出了您。
为了您,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遗憾的是,姜小姐却在昏迷的时候,错喊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个男人对姜小姐很重要,就像姜小姐对程先生来说很重要。
那一天,程先生很难过,因为您临危之时用手机留给那个男人的八个字是: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爱qíng大概不能勉qiáng,所以,程先生把您送往医院后,就悄然离开了,让二少爷通知了那个男人来照顾您。
我斗胆猜想,到现在,姜小姐应该都不知道,那天为救您冲进火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男人,是程先生,而不是守在您病房里的您以为的那个男人,对吧?
所以,姜小姐,您也应该理解了,为什么昨天二少爷会因您轻言生死而如此愤怒。
您也确实不能再轻看自己的xing命了,不为别的,就为有个男人曾肯为您不顾xing命。您的命确实已不该只是您自己的,权当为程先生,也请保重自己。
从头到尾,他都不肯提“那个男人”的姓名。不知是不愿意,还是不屑于。
我愣愣的,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原来,那场大火中,将我抱走的人,是他?
我忘记自己是如何冲破天恩的人的阻拦,来到天佑的病chuáng边的;我只记得当钱助理告诉我,当日花店,那个奋不顾身开车撞门冲进火场救我的人是他时,自己像是跌入了一片白茫茫的漩涡,迷茫间,心疼得无以复加。
回头想想,他回城后的时日里,故作的冷漠态度,刻意薄冷的言语,都不过是他坚硬的壳和尖锐的刺,用来保护他温柔破碎的心,来维系那一点点隐忍的自尊。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可是时光何以倒流!
这是他沉睡的第五天。
三亚的时光,漫长得可怕。
就这样,无声地守在他的身边,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心脏像是搁在热锅上的jī蛋,双面煎。
他睡在一个我走不进去的世界里。
我轻轻地抬手触碰他的容颜,仿佛是要深深地记住一般。我怕他碎在这深深的睡梦里,我便再也寻不到。
我将他的手轻轻搁在我的面颊上,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说,天佑,你醒来吧。
心是如此的灰。
我知道,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我就这样守着他,默默流泪。
钱助理看着我如此消极的模样,说,你背上的伤还没好,这样下去,不等程总醒来,你就已经先倒下了。
我没说话。
倒下就倒下吧,最好永远不醒来。
钱助理四下旁顾,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以后?
“以后”,怕是我最没想过的事qíng。
我低头看着天佑,说,如果他醒不了……我还能有什么以后?
说完,我的眼泪就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一个“句号”一般,停顿在他的皮肤纹理中,静静地。
钱助理说,姜小姐,你别想太多了。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天佑的手,他手指端的余温是我此刻最大的支撑。我是多么多么地害怕,害怕他的手在我的手里,渐渐地冰凉下去。
我想起了天恩那句话,他说,如果我哥醒不过来,我一定要你陪葬。
突然我就笑了。
我抹了抹眼泪,扭头看着钱助理说,你不必安慰我。
我低头看着天佑,眼前闪过他随我落崖而下的那一幕,他那奋不顾身的容颜。
我说,如果他真的醒不了,我就永远陪着他。我给他讲每天发生的事qíng,我替他看每一天的风景——chūn天的雨,冬天的雪,夏季的花,秋天的叶……我会守着他,给他擦每天落在他眉毛上的尘,我会看着他生出第一条皱纹,看着他白发满头……我会活着守着他,直到他,或者我的百年。
若他先百年,我披麻葬他;若我先百年,我魂魄必来相守。
钱助理很直接地来了一句,如果他醒来呢?
我愣了。
钱助理不再说话。
很久,他才开口说,如果,你只想到如何同一个人共死,却从未想到如何与一个人同生,那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愧疚。
他说,如果大少爷知道自己拿命换到的不是爱,是愧疚,那该有多讽刺。
傍晚时分,一位年轻漂亮的护士进来,准备帮他擦身。
护士很年轻,皮肤白皙,如同牛奶上漂着玫瑰花瓣。这句形容是我高中时在一本漫画书上看到的,便再也忘不掉。
漫画书的名字叫《凡尔赛的玫瑰》。
那是我看过的唯一一本漫画书。
漂亮的护士一进门,看到我,就露出很职业的微笑。
她说,我要给病人擦身体。
钱助理说,呃,我先离开。
我收起了恹恹的qíng绪,红着眼睛,说,我也离开。
离开的时候,我回了一下头,想到那护士要扒光这个男人,顿时有种蒙受了财产损失一般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了柯小柔,他曾经做过护士。那一刻,我竟然觉得男护士其实真的挺“天使”,然后又一想,也不对,要真让柯小柔帮他擦身体,还指不定出多大的乱子。
钱助理转头,看着我满脸古怪的表qíng,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这才把眼睛从漂亮护士身上移开,推门走人。
回到病房,才觉身体伤痛疲累。
钱助理捡起地上钱伯的那卷书,说,姜小姐,您休息吧。
他转身yù离开,却又停住了步子。
我问,怎么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书,说,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什么奔奔聘聘、妻妻妾妾、配与不配,然而能让一个男人为她舍生忘死,能让一个男人兴起与她过一辈子的念头,她便是那个男人心里的妻子。
他说,婚书也罢,戒指也好,偷不走、换不去的,只有男人的心。
说得好!
嗯嗯!说得好呀说得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喝彩声。
我回头,未见说话的人,却见程天恩的人全都向后避退了几步。
不过,我说,小钱同学,老钱这辈子就只顾着关心他的大少爷去了,就没好好教过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教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学做妾了啊?
随着这充满戏谑味道的声音,从门口走进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懒洋洋的,旧上海十里洋场老花花公子的腔调,他一面拍着巴掌一面走了进来。
奇怪的是,门外天恩的人,竟然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很敬畏他的模样。这陌生的中年男子衣衫熨帖,天蓝色的衬衫隐约带着古龙水的味道,淡淡的,并不bī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不妥帖。
他环顾了这个病房一周,唇边挂着笑,最后目光才落在我身上。
那是一张保养得极为用心的脸,目光之中,都透着一股风流不羁,却又有种天生的坚毅在里面,眼角眉梢,隐隐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你……我疑惑地看着他,隐隐有些不安,又望了望钱助理。
钱助理的嘴巴张得老大,显然也是愣了神,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刚要称呼来人,却被对方轻声“嘘——”了一下。
他说,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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