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服软的话,接纳他的话,却比之前她所有的rǔ骂都让他痛苦,如同一场无从救赎的凌迟。
他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眼泪从他倔qiáng的眼里狠狠地崩落,涕泪横流下,他亲吻着她的头发,喉咙间只能简单地喘息着她的名字——小九。小九。我的小九
这个名字,是他最痛苦的爱qíng。
她狰狞着,身体抽搐着,仿似搁浅的鱼,终于,渐渐地瘫软在他的怀里;她昏厥前,仅有一丝清醒,涌动入喉咙间,是模糊声息:忘了我吧……
他将她抱起。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人都是看客。
而她,是他的唯一。
少年时qíng之所起,便此生不再敢忘。
162但是,你得知道,你qiáng,qiáng在我爱你!我弱,弱在你不爱我!
我走进卧室。
北小武抬头,看看我,说,吓到你们了。
我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低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沉默了很久,他抬头,说,我是不是把大家的聚会搞砸了?我一会儿出去跟柯小柔道个歉。明天就是他的大喜日子。
我说,算了。大喜日子,他会以为你在骂他。
我看了看门外,其实,如果一定非要道歉,或者说,他应该多在乎一些八宝的感受。
他将小九抱进来的时候,八宝还若无其事地走回厨房哼着小曲儿切着菜,云淡风轻的;即使他为了小九,将她摆在桌子上那些用心烘焙的饼gān全部推到地上,她依然无动于衷。
直到刚才北小武将小九抱进卧室里,一条条撕自己的衬衫绑住小九的时候——
声声裂帛之音下,八宝在厨房里终于忍不住,停下了qiáng作镇定切菜的刀,她脖子硬挺着,没有回头,说,姜生,抱着我!
我一愣。
她说,快抱住我!我怕我忍不住冲进去剁了他们!
说好的兄妹呢!
八宝扔下菜刀蹲在地上哭的时候,我突然很心疼——爱qíng就是这样我爱你你却爱着她,这样子真的有意思吗?
她说,我就是长得跟嫦娥似的能养兔子能奔月忠贞不渝跟薛宝川苦守寒窑十八年外加田螺姑娘附身贤惠淑德能做饭能暖chuáng你不开心了还可以把我拍根huáng瓜加点儿蒜泥凉拌着吃掉我绝对没怨言……就是这样了,我都比不上那个瘾君子一样的小九。
她说,可是姜生,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我看着chuáng上的小九苍白的脸,想起刚刚哭成狗的养兔小能手奔月小健将八宝,就对北小武,说,八宝她在外面……
北小武说,我对不起她。
他说,我只能对不起她了。
我点点头,表示懂了。
如果两个人,他都想对得起,那么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浑蛋了!越是两个人都不想伤害,才是对两个人最大的伤害。
就像我!
我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北小武没抬头,说,送她去戒毒所,帮她戒掉,然后这辈子,再也不让她离开我哪怕半步了。
他说,姜生,我都不敢去想,这些年她一个人怎么过的……我知道不好,但是我不敢去知道,是怎么个不好。
——她堕落至此,你就一点儿都不生她的气吗?
他看着chuáng上的女子,没抬头,只是说,她是小九,我的小九啊。
是的,因为她是小九,是我从少年时就有的梦,所以,她就是错下天来,我也只会憎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如此颠沛流离在这茫茫红尘。
我一愣,回头,八宝在我的身后,倚在门边,笑了,比哭都难看。
他只顾沉溺在自己的心疼之中,丝毫没有发现刚刚问那句话的是八宝,当他发现是八宝的时候,愣了。
八宝望着他,眼眶红了又红,最终,她笑了,那么的倔qiáng。
她望着北小武,说,我们两个,我永远都赢不了你。但是,你得知道,你qiáng!qiáng在我爱你!我弱!弱在你不爱我!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163时光,真残忍!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却很孤单。
八宝本要离开,却被半醉的柯小柔拉住,要她留下来跟自己拼酒。八宝说,别这样,我真的很难过啊。让我先去死一死。
柯小柔就笑,醉眼惺忪,你穿的那是肚兜吗?
八宝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说,滚!围裙!
她长手长脚的,围裙在她身上难免显小。
柯小柔说,你走吧!我不跟把围裙穿得跟肚兜似的女流氓说话!
八宝立刻生气了,将肚兜……不,围裙扯了下来,扔在柯小柔脸上,说,不就是个喝!老娘今天喝死你!
她说,柯小柔,我这都为爱qíng壮烈牺牲了你还不肯放过我!老子明天一定一头撞死在你的婚礼上!
柯小柔说,你撞啊!你要不撞死你就是我孙子!
八宝说,你会有孙子?哈哈!你天生一副断子绝孙的模样!
柯小柔:……
然后,他们俩就开始海喝,一面喝一面比谁的人生更惨,红酒当红糖水一样chuī的节奏,吓得我连忙去劝阻他们。
他们俩个齐心合力将我推开,说,我们不和有qíng人终成兄妹的苦bī说话。
我只是以为,他们说的是我的曾经——青chūn懵懂岁月里,相依为命之下,爱上自己哥哥的往事。
月光之下,我们无人知道,它是未来的一语成谶。
我劝不动他们,只好坐到金陵的身边。
露台上,她递给我一杯红酒,我们俩坐在窗台边,光着小腿,晃dàng着,就像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高中时代,我们是高中女生。只是,那时候,我们手里握的是哇哈哈纯净水。
那个纯净的年代,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金陵问我卧室里北小武和小九的qíng况,我告诉了她。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月亮。
半晌,她说,姜生,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凉生当初那么做,是对的。
她叹气,说,我现在,越来越害怕小九会把北小武给祸害了。
我看着她,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这个恍若高中时代的夜晚,却始终不是那个高中时代了,我们更多担心的不再是她;而是她会不会伤害我们身边的那个最重要的人。
可是,曾经的她,也是我们身边很重要的人。
时光,真的很残忍。
164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他恰好是同xing,仅此而已。
那天,金陵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姜生,过了今晚,尹静的一辈子可真就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柯小柔已经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拍了拍我们的肩膀,说,好姐妹!我这辈子才毁了呢!
八宝也走出来,说你们还都没毁呢!我的才毁了呢!全都毁了!渣儿都不剩喽!哦哈哈哈哈!
柯小柔拍拍她的肩膀说,别让我笑话你!你不是以前特看不起爱qíng吗?爱qíng能毁了你吗?你是谁呀!你是视财如命的钱常来!爱qíng毁不了你!毁不了!
八宝说,对!毁不了!
然后,两个人就愉快地击掌。然后,像两摊软泥似的往我和金陵身上拱。
八宝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姜生,我真的好难过。我不是无坚不摧的钱常来。我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办了的八宝姑娘。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地给她一个肩膀。
钱至走到露台上时,看见柯小柔往金陵身上拱,立刻将他拉起来,扶在自己身上,扶住了后,顿时又想起了柯小柔的特殊xing,有些扛不住的表qíng。
金陵笑笑,把柯小柔一把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钱至冲她会意一笑,为她的体恤。
两个相爱的人,眉目流转间的qíng生意动,就这样,浑然天成,悄无声息。
人就是这样的奇特。坚qiáng的时候,无比的坚qiáng,如同打不死的小qiáng,咬着牙和血吞的倔qiáng;而脆弱的时候,又是真的脆弱,需要有个依靠,借个肩膀。
柯小柔靠在金陵身上,金陵说,要是真不想结婚,咱就不结了!自己都这么痛苦,还害了人家尹静,何苦?
柯小柔看着金陵,突然坐了起来,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开始对着月亮大吼,好吧!我是一个GAY!
城市之中,万家灯火。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很痛苦,他说,妈!我们不是怪物!
金陵说,我知道。
柯小柔抬头,发蒙地看了她一眼,guī毛如他,竟也不计较了。
此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是因为同xing恋而爱他,也不是因我爱他而同xing恋。妈!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我们恰好同xing。仅此而已。
他痛苦地陈述着,这是那段他奉为至理名言的“话”,不知是谁曾经说过的。
金陵拍拍他的肩膀,说,就这么去跟你妈说吧!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体谅你的人,也是最想你幸福的人。
柯小柔恍若从长梦中惊醒,苦笑,说,那我妈明天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他看着我和金陵,看着八宝和钱至,说,孝子和好丈夫,这辈子,我已经做不了好丈夫了,就让我做好这一次孝子吧。
他说,只是,以后的人生,跟一个没感qíng的女人度过,想想都觉得可怕,怕自己崩溃,都不知道会不会jīng神分裂……
柯小柔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姜生啊,这世界上我看到的最美的定qíng物,就是凉生送你的那柄红豆骨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他说,我多么希望,我自己也能有能力,去爱上一个小小的女子,有一场这样的长长的幸福。
他捂住脸,说,我多么想。
……
165她可以让他看到她的粗鲁她的无礼她的张狂,却真的不想他看到她的láng狈模样。
那天晚上,他们在露台上jiāo杯换盏,我却意外的滴酒未沾,默默地走去卧室,打开梳妆台抽屉,一个人望着那柄骨梳,呆了很久。
酸枣树。风雪夜。河灯。骨梳。
光影之下,仿佛看得到,年与岁之中,他细细的琢与磨——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一肩长发及腰,一张骨梳含qíng。这世间,有很多幸福人,温柔事;可为什么不包括,我和他?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他在彼处,端站着,望着我,嘴角是笑,一如既往,温暖又冷静。
眼眶红起,我将抽屉关上,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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