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不同于平日里或高冷、或装X的神色,他的脸色显得难看极了,和刚才沐浴在阳台的日光下的那个人相差极大。他左手握在右手腕上,右手却在忍不住颤抖。他抿着唇,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情绪。
郭晚晚往屋里一望,发现客厅的正中央躺着许多陶瓷盘子的碎片。
“邹艺轩,你的手……”她惊讶道。可还不待这话说完,人便被他一把拽进了屋里。
门在“嘭”地一声关上后,他喘着粗气道:“别告诉别人,OK?”
郭晚晚好像顿时明白了——他之所以逆势而为、在风头无俩之时和老东家解约,而且逃命般地拒绝其他所有协会的重金聘请,估计就是因为这只手。
手速是电竞选手的生命,一旦手受伤,职业生涯就会受到致命的冲击,甚至是就此终止。纵使她对这个行业没这么熟悉,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郭晚晚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走到客厅中央,蹲下身去帮他把碎片一个个捡到了垃圾桶里。她瞥见阳台角落的扫帚,就拿来清扫了一下地面。
“有报纸之类的东西吗?我包一下这袋垃圾。”她说。
邹艺轩从墙上信手扯下一张海报,递给了她。
郭晚晚用海报在垃圾袋外头垫了一层,裹好了之后又再套了一个全新的垃圾袋,这才将装着一堆碎瓷片的袋子封了口。
“什么时候下楼去,拎着丢掉就好了。”她对他说。
邹艺轩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迟疑,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谨慎地确认道:“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对吧?”
郭晚晚瞧见他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便严肃正经地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拿别人的这种事开玩笑。”
虽然没在嘴上说,可得到了当事人的担保之后,他还是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其实这是旧疾了,我也被困扰了好多年。”他靠在被阳光照耀到的墙壁上,侧过脸来对郭晚晚说:“十八岁那年我拿到驾照,用之前打联赛的奖金买了一辆车给自己当作成人礼物。可在开出去的第一天,我就出了车祸。对方醉驾,全责,赔了我许多钱。但手伤的毛病却从那儿落下了。”
“带着伤还能打出那样耀眼的成绩,你已经很棒了。”她不晓得能说什么来安慰他,便如此赞许道。
而邹艺轩本人似乎并不以为然,他轻摇摇头,说:“其实越来越撑不住了。这两年每况愈下,虽说别人暂时发现不了,可我自己是有感觉的。我帮老东家打完了最后一场国际比赛后就和他们提了解约。不过我的经纪约还在他们手上,大概要两年后才结束。为了不给让自己身价下跌然后影响到他们,我手受伤的消息就必须得压住。人嘛,还是要讲点契约精神的。”
“那你最近有去就医吗?”
邹艺轩没想到她关注的重点居然是自己的身体,他顿了一顿,才道:“有找相熟的医生看过,用途不大。我想休息休息然后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了。”
越是接近金钱的地方,纷争和人性之恶就会暴露得更多。郭晚晚知道,年少成名的mr.D在生活之中一定有比自己更多的不得已。
灿烂的朝阳从外面照射进来,为他的侧脸描上一道金色的弧线。郭晚晚突然从他的眼神之中读到了一些落寞……甚至是淡淡的厌世感。仿佛浮夸偏执、年少轻狂皆是他的面具,眼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邹艺轩的眼眸往楼下一扫,然后提醒她道:“喂,邻居,你妈妈回来了。”
嗯,这次没有加上“大姐”那两个字。
“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事就叫我,我这个假期应该不会出远门。”她说。
邹艺轩闻言,抬唇笑了笑。
郭晚晚回到家中没一会儿,就看到妈妈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你猜我买菜回来的路上遇见谁了?”郭槿喜笑颜开道。
“谁?”
“是小赵啊,赵迟。他看见我提这么多东西,就非要开车把我送回来。而且还给我拿了咱们家那边的特产,让我带给你。”
“这盒富硒茶是他给的?”郭晚晚拿过来看了看,一见这华而不实的过度包装便知道价格不菲。长辈上了年纪之后果真是容易被这种戳心窝子的小细节给打动。
“人家特别诚心诚意地跟我说,说上次的见面可能是他太过心急了,没有表现好,所以这个国庆还想再约你出去一次,让你们彼此多了解了解。你看你现在搁家里待着,也什么事儿都没有,不如就去呗,当作散散心也好啊。”郭槿说。
郭晚晚觉得既然自己对人家无意,就不该给多余的希望,便道:“谁说我没事?我下午还得去学校加个班呢。等会儿就该走了。”
郭槿翻了个白眼:“少来,你刚开始工作都有多少事儿?”
“等下,我接个电话…”郭晚晚发现白慕梓给自己来电,便像是得救了一般赶紧接听了起来。
“喂,白院长,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吗?”她故意叫出了院长这两个字,好呼应她方才的托词。
“有件事情想请郭老师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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