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他眼里,讨债的上门要债,欠债的就该还钱,还不出指不定会打起来,万一打个半死不活的,等下如何问话?过去巡防营只做维持京城治安,禁止草民械斗之类的事,可不管纠纷因何而起,这是京兆尹衙门该管的事。
可江月篱却漫不经心地说:“能看出来的东西可多了,比如这钟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何能拿起一把沉甸甸的铁锤举过头顶?还能挥动好几下。再比如他与他嫂子不可告人的那点儿龌龊事,这些,或许都是将来断案的依据。”
她干的可不是像他那样,直来直去的行当,手一指便挥军千里。
唐晟似乎有些明白了,默默转过头,也用心看了起来,只是神色过于严肃。
这会儿那群汉子就围着钟续一个劲儿的取笑,实则也没什么看头。看样子只打算羞辱他一番,并未想将他如何。毕竟讨债的人就是想要回钱财,若将人打死或者打伤,他更还不出钱来,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想来也是一群讨债讨出了经验的聪明人。
倒是这茶摊老板一个人呆了快一上午,估计也憋得有些发慌了,在旁边叹了口气说:“真是个毫无长进的败家子。活该!”
丝毫没有同情之意。
闻言,江月篱才留意到唐晟的茶碗也空了不知多久了,遂叫来摊主说:“给他也再装一碗茶。”
估计这摊主一日也挣不了多少养家糊口的钱,听见客人说还要,立马便拎了茶壶过来,满脸笑容地吹嘘道:“小公子真识货,小人这茶叶可是城外茶庄刚摘下来没几日的新叶,煮出来的茶水清却不苦。您与这位公子不妨多饮几碗。”
江月篱素来出门做男子装扮,因此不知道的几乎都以为她是名长相不错的小公子。可想而知当年唐晟有多厌恶她。光天化日,当街当巷被一“男子”那样调戏……
嗯嗯,往事不堪,往事不堪啊!
不过说实话,江月篱与唐晟何等身份?再好的茶二人都饮过,尤其是江月篱,他这点儿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她办案时时常会在这样的路边摊逗留,倒也习惯了,从未真的去品评过人家的东西,只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知道他们挣点银子养家不容易,因此随口搭话道:“确实还可以。”
说不错有些太过,可以刚好,既不抬举,也不贬低,让人听了也觉舒心。
唐晟回头看了她一眼。
江月篱心道:还好此人是个闷蛋。否则她这略显恭维的话就穿帮了。
借着让摊主添茶的由头,江月篱问他:“这户人家欠人很多钱吗?”
摊主轻蔑地笑了一笑说:“这钟续可是在庆城县出了名的登徒浪子,又嗜赌如命。他不欠人钱,还有谁欠?早些年,他兄长在时,家里经营米酒生意,有些家底,也替他还了不少债。可再有钱,又哪经得住他这样折腾?他兄长很是骂过他几回,不过钟续这人在外面浪虽浪点儿,对他哥还是不错的。钟伟骂他,他便嬉皮笑脸听着,听完了却依旧没改。只可惜他兄长一年多前被人害死,因此如今才落到这般田地。若不是他大嫂接济,估计早到外面讨饭去了。”
江月篱一边喝着茶,一边跟人家聊家常一般东拉西扯。听着摊主终于扯到钟续大嫂身上了,遂支起一条腿,微微转过身去又装作很好奇,很爱打听闲事的样子,问:“他大哥不是死了吗?家里就一个小叔子,他大嫂没回娘家住?怎么也要想法子避避嫌吧?”
这摊主巴不得她留下多饮几碗茶,哪能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说道:“说起这事,他家还真是乱得很。早年他兄长在城里原本有个相好的姑娘,也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可他俩的娘亲却看中了他大嫂家有些家底,因此硬是逼着他兄长钟伟娶了如今这位吴氏为妻。可这吴氏仗着家里有钱,骄横成性,对钟伟也不怎么好。钟伟整日只得忍气吞声,日子将就着倒也过了。偏偏不知为何,他娘亲没过一年,又让钟续娶了他大哥之前相好的那位柳氏进门。
吴氏是个醋坛子,脾气又大,早就听说过自己夫君之前的那些事,怎么看弟媳怎么不顺眼,总说她之所以同意嫁给钟续是因为还惦记着钟伟。没事便去找弟媳的麻烦。钟伟见妻子无理取闹,更与她时常争执。吴氏脾气上来,不是摔锅砸碗,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街坊邻里没一个不知道他家那些破事的。确实也挺郁闷。”
估计说得自己也口干了,摊主顺手拿起手边一个空碗倒了碗茶,饮了几口,又接着说:“家里这般乌烟瘴气,老太太没过两年便气得大病了一场,去了。没有了老太太压着,吴氏越发得寸进尺,当着外面的人也骂她弟媳是狐狸精托世,这还是比较好听的。可正赶着这节骨眼上,钟伟出事了。吴氏找不到人撒野,便说她弟媳是祸水。将钟伟和老太太过世的事都赖到她弟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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